第22章 父女
何小辉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他从未想过莉莉的父亲会患这么严重的病。
他不是医学生，几乎不明白这病的病理，但他知道，慢性心衰弄不好是会死人的。
在何小辉印象中，时光倒流前他曾向莉莉问过准岳父的身体状况，也探望过，却都被莉莉一家人搪塞过去。
加上时间一长，他因此觉得准岳父多半没有大碍，只是一些老毛病。
殊不知，这只是莉莉一家三口不想让何小辉徒增烦恼而已。没有那个必要，现在的年轻人工作压力已经很大了……
何小辉继续在山寨手机上抠字，慢性心衰患者常见症状便浮现在眼前：慢性心力衰竭的症状与病因有关……咳嗽，呼吸困难，体力下降……心律不齐，胸闷……
他跳跃视线，观察莉莉父亲的一举一动：男人搬动水桶时显然比较吃力，没一会儿就要停下来歇口气。
看来不会错了。
何小辉确认自己的猜想，把手机丢还给一脸苦相的少年，陷入沉默。
他脑海中回荡着他被货车碾过死翘翘，也就是时光倒流前赵莉莉在电话里对他说的话。
“我们分手吧！”
“因为你是个屌丝穷逼，而且一点长进都没有！一个月工资才那么点……真是下头！””
莉莉无缘无故会说这种话吗？不确定，她以前好像说过类似的。
类似“老娘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何小辉，早知道身子就不给你了，现在我超级后悔的。”
不对呀，这些好像是情话吧？而且说这种话的时候，他们大概率都在羞羞……
何小辉舔舔嘴角，控制住在禁区里横冲直撞的思想，继续回忆下去。
他想起这么一段话：“通知你一下，我已经跟有钱人订婚了，光彩礼对方就给了一百万，以后还请不要来打扰我……不要来打扰我！不要来打扰我！！不要来打扰我！！！一百万！一百万！！一百万！！！”
想到这里，何小辉目眦欲裂，天气明明很凉爽却有汗水从他脸颊滑落，不是汗水，是泪！
“何，何小辉，我觉得应该是我哭才对呀，你是为个什么？”阿亮捧着手机，看着他咬牙流泪的模样有些失措。
“哭个锤子，眼睛进沙子了。”何小辉忙拭去眼角的泪珠。
“我不信。”阿亮天真又无邪地说。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切，”西瓜头少年嘴一撇，“你又没比我大多少，装什么大头蒜。”
何小辉的脑海中闪烁出一幕幕与赵莉莉蜗居的场景。她的温柔，她的桀骜不驯，她的清纯都让他无法忘怀。
莉莉堤起过一百万……加上叔叔的身体情况，这两者肯定有关联……莫非，难道……
他的猜测无限接近于事实，当然，他无法证实什么，没人会给他准确的答案。
“我回来了。诶，爸，你怎么就是听不懂话呢？放下我来。”
“你先管好自己，不让我操心我就知足了，”男人的回应并不温柔，“你朋友来啦，小辉跟阿亮。”
“何小辉？他怎么会……”
刚从美发店到家的赵莉莉阔步往里屋走，才修整过的头发看上去很有层次感，与她玲珑有致的五官搭配，将“美少女”一词诠释得淋漓尽致。
她化了淡妆，手法比当太妹的时候高出很多，气质上很像追赶时尚潮流的女大学生，然而何小辉依旧固执地认为，素颜的赵莉莉才最可爱。
何小辉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自己，心里乱乱糟糟，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尴尬的紧，干脆一拨刘海把头转到一边，不去看她。
“姐，姐姐，这个水果手机真的是冒牌的，连标都贴反了……怎么办？”阿亮惨兮兮的，想得到莉莉的宽慰。
“凉拌！你干脆蠢死算了，”莉莉可不是温柔的大姐姐，“都告诉你那个代购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你还非不信，滚一边哭去。”
“好……”
打发走阿亮，赵莉莉板起的脸并没有放松下来，而是痞里痞气的对何小辉说：“切，你是来要债的？不好意思，要钱没有，要命也不能给你。只能打张欠条……”
少女边说边找出纸笔，刷刷刷毫无心理压力的写下：……何小辉欠赵莉莉一千五百万……
小辉先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莉莉欠自己什么，看清字迹后，不禁叹服：“好了好了，别写了，我都不记得有那么一回事。”
“是你自己不要的，我可没说不还哦。”女孩的语气无所谓的很。
何小辉连连点头，心里还有点小庆幸。起码莉莉没有像对待纯粹的陌生人那样对待自己。
女孩的心中雨转多云。起码他没像原先那样排斥自己。
“你哭过？”赵莉莉有些奇怪的看着他，“真丢脸，是谁把你打了……阿亮？”
伤心的西瓜头少年被赵莉莉用锐利的眼神一扫，不禁一颤：“姐，这狗东西现在跟原来不一样，他打我还差不多，你看我这脸都是被他打的。”
“不是你的话……”少女更加疑惑。
何小辉眼神闪躲，非常不乐意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落泪。就说未来的她为一百万跟别的男人跑了，他回想起来伤心的不行，所以就哭了？猪，只有猪才会这么解释！
“哦，”少女以拳击掌，“是眼睛进沙子了！”
“牛逼，猜对了。”何小辉比出个大拇指同意她的说法。阿亮有点怀疑姐姐的智商是否在线。
少女转而在屋里打探起来，就好像这里不是她家似的：“大金毛没来？怪事，闻着味儿她也该来了呀。”
何小辉咧嘴笑笑，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叫秦嘉妍，外号虎妞，除了很傲娇很暴力之外其实是个好人……呃……”
赵莉莉看向他的眼神十分毒辣，堵住了他的嘴。该死，这么着急就为她辩护，他们果然是那种关系。
提到虎妞，何小辉好像想起了什么，想起了某件自己应该立刻去做的事。
是什么来着？跟虎妞有关的，好像很紧急的……
就在他灵光一现的前一秒，赵莉莉“啊”的一声尖叫，打断了他的思路。
怎么了？何小辉定神，瞧见莉莉着急忙慌的收拾被父亲搜出来的各色杂志，表情很是厌愤。
她三两下把东西塞进属于自己的小阁楼，脸上的怒气显而易见，对着中年男人尖叫：“赵磊，谁允许你不经我同意动我东西了？！说了多少遍，不要到我房间去！不要到我房间去！！”
吼着，她一脚踢飞铁质折叠椅，折叠椅重重砸在对面墙壁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何小辉看着暴怒的赵莉莉愣在原地，他晓得莉莉的性格跟温婉搭不上边，却也不曾见过她这么歇斯底里。
“莉莉，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爸是不对，但他还不是关心你？快给你爸赔个不是。 ”女人极力想做父女之间的润滑剂，然而，效果并不理想。
“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赵磊的胸口隐隐发闷，愤怒却让他感觉不到，“不读书，整天打架纹身鬼混，鬼混能混一辈子吗？！咳咳……”男人极力止住咳嗽，甩开女人的手向女儿走去，“赵莉莉，我现在就告诉你，不管明星还是模特，那条路你是肯定走不通的！你唯一的……”
“我说过我不用你管！”
“混账！”男人怒极，一巴掌甩在女儿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
“莉莉……”
“姐姐……”
何小辉看在眼里，明白此时女孩心里的伤痛绝对要比脸上的猛烈。
晶莹的泪珠顺着发红的脸颊落下，一滴一滴又一滴。
“我恨你！”赵莉莉跑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