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言行合一
“小梦，小梦，起来去中医药疗养室睡。”我闻声坐在床上看向李老床铺。“嗯，我没事的，邹叔叔。”小梦显然是趴在她爷爷床边睡着了。“听邹叔叔的话，这里有邹叔叔和我们呢，没事的小梦。”小丽收拾好周老的输液袋后说着就走向唐老头。“嗯嗯，好的，有什么事儿你们叫我。”说着小梦就走出了病房。
“唐叔叔，现在开始给你清肠胃了。等会儿再来给你输最后一袋补血补能量的药液。今晚就不能再吃东西了哦，知道不，口渴的话可以喝点纯净水，不能喝茶及其他的饮料了。明早不能吃东西，等到医护人员来通知和接你做手术。你的手术不难，刘主任给你主刀，没问题的，你就别想太多，自己早点休息，好不好？”
“嗯嗯嗯，嗯嗯。”唐哥这应该算是回复小丽了。“你也一样陈叔叔，除了要吃饭，还要多注意休息，早点出院。”“谢谢小丽，谢谢。我会的。”我看着她感谢的说道。“邹叔叔，谢谢你一直这么照顾我们，辛苦你了。今天护士长把几个科室的护士聚在一起开会了，重点说的就是这事儿。其实这本来就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所以邹叔叔，今后不要在惯着我们了好吧。”
“明白了，明白了，小丽你做的很好，根本就用不着我来惯着你，非常好，加油！”“好的，邹叔叔，你也要注意休息。”说完小丽就推着车子出去了。“你两个看着我做啥？小丽的话听不懂啊？”说完邹哥也出去了。唐哥收回目光看着我。嗯嗯，我指了指他床头，他就坐躺在床上了。
我靠着床头思索着。都是人，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同样一个岗位，为什么有的人在义无反顾的捍卫自己的初心和职责。人生下来除了哭和笑，还会啥？一张白纸而已，身边人怎么写，他就怎么做，身边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吸收。包括学校，单位，社会。不是吗？人，其实更像变色龙，迫不得已的在适应着一切，我本善良都成了回忆。
邹哥提着陪护床进来了，操作完了后看着我两个。“唐老头，你拿着橙子看个毛线看，不听善意劝，明天就不是肾结石手术了。而是”说到这，邹哥指了指唐哥，又指了指自己的下身，拿手做了一个砍掉的手势。我遭得住哦我，我看向唐哥，他立马就把橙子放回柜子上了，继续忏悔。
我蒙着脸偷笑。邹哥转身去拿了盆子和毛巾等出去了，看来又要给周老洗漱了。我转头看向周老，他已经醒了，眼光看着门口。这也是自律吧，或许在战场上在部队里，不可能这么早就洗漱，或者根本就没有条件来做这些事情。可现在的自己，也只能接受躺在病床上的事实，即使有太多的不情愿。我真的很想走进他的内心一探究竟。
邹哥回来了正准备开始操作。“哎哟喂，糟了。”他说完后就走近周老，看着在床上扭动着身体的他说道：“不着急，不着急，我来，我来。”说完就在柜子里拿出了一袋东西，拿出两袋后把其它的放回了柜子。我靠向前仔细看了看后我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那是老年人专用的帮宝适纸尿袋。周老接着尿袋的，应该是拉肚子了。“这下是不洗澡都不行了，邹哥冲我笑笑说道。你不用过来，没多大点事儿，他的肠胃里没啥东西的，给他洗洗换换就好了。”于是我又收回了我已经下地了的脚，坐回床上。
“我在呢，我在呢，痛的话就忍着点儿哈周老。”周老没有吭声，就看着邹哥。然后邹哥就转身把窗户关了，转身掀开周老的被子。应该是邹哥善意的牛奶惹的祸，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了，仅仅是为了周老能够尝尝味道，人之本能的吞食食物的乐趣。
“啊啊。”周老在邹哥给他翻身的时候还是发出了声响。我看了看他被邹哥翻身后的后身，我捏紧拳头，把大拇指放在嘴里咬动着。周老的大腿以上到腰肌以下，密集了很多刀痕和被其他利器造成创伤后，留下的痕迹。臀部和大腿有两处枪伤。我强忍着想去抽烟的念想，后退了几下把柜子上的水拿过来猛喝了几口。
“好了，好了没事儿了，今晚先这样，明天再给你洗澡哈，周老。”邹哥看着他说道。周老没有吭声，就那么躺着看着邹哥，那眼神，透露着太多太多的内容了。邹哥把所有的垃圾全部丢进了垃圾桶，提起垃圾袋就出去了。
我又收回了我下床的双脚。邹哥和小丽说着话就进来。进来后就停止谈话了。小丽给唐哥换着最后一袋输液水。邹哥喷了喷消毒液，搓搓手后就走到了周老的病床边。周老已经闭上了眼睛睡了。邹哥看了看他的心电仪后，就转身看向窗外。
“邹叔叔，你早点休息吧。我夜班你放心吧。”邹哥转回身看着正在给我换输液袋的小丽。“小丽，多和你黄护士长学习，和医生们学习，没有坏处的。”邹哥看着扶着小车准备出去的小丽说道。“谢谢你邹叔叔，我也要向你学习，我会的。”说完她就推着医护车出去了。
邹哥看着窗外抽着烟没有说话。我看着摆在洗衣台上，两个人的洗漱用品。也抽着烟不知道说啥。安静，都配合着保持安静。除了偶尔走过的人。“洗洗睡，邹哥指了指他端过来的，冒着热气的脸盆对我说到。“你回去吧邹哥，我自己可以的。”我拿起手上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对他说道。
我把所有洗漱用品放回了原处，脱掉了袜子。“不洗脚吗？”邹哥递给我一双拖鞋丢在我床边。“不洗了，我累了，想睡觉了。”我看着他说道。”你先用着这双，我明天回家去拿一双过来就是了。”他说完把拖鞋放在我病床下的架子上就出去了。
我坐起来，揉了揉双眼看向窗外，又看了看手表，五点过了。“你醒啦，去洗漱完了回来准备吃早饭了。”邹哥看着我说道。我拿起洗漱用品走去了洗衣室。卫生间，洗衣室，休息室来回办事的很多。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我是不是也应该洗个澡了。
“小陈，过来吃饭了。”我愣了一下，早餐是放在我和周老中间的柜子上的。我看了看周老，他是右侧身睡着的。又看了下唐哥，他也醒了，还是在盯着电视。小梦不在病房。李老也是坐躺在床上看着对面的墙壁。我把盆子和里面的洗漱用品放在了我的病床下。
“尝尝味道如何？哈哈哈。”邹哥抱着双手看着我。番茄鸡蛋面，是的，番茄鸡蛋面。我看向邹哥已经走出了病房的门外。我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后，拿起碗向屋外走去。嗯嗯，唐哥看着我比划着手势。我没有理睬他，向休息室走去。把碗筷冲洗完后，走去烧水箱接了开水冲烫了下碗筷。拿着碗筷走回洗衣室。
对于唐哥看着我的眼神，我没有了鄙视，没有了任何情绪，脑子里想的就是在网上看见的一句话：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我深吸了口烟，朝着天空已经露出笑容的太阳，缓缓吐出烟雾。人皆如此，唐哥恐怕也是如此，我，不应该也是如此吗？
“爷爷，你吃啊，这是你最喜欢的鸡蛋面啊！”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小梦焦虑的，大声的说话声音。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在柜子上，心电仪已经收回去了。小梦坐在李老床边端着碗筷递向李老的双手。邹哥拍了拍我的肩膀，看了下我手上的碗筷。我把碗筷放下后就走到邹哥旁边，看着李老他们。
李老一句话没说，收回了手放进了被子里，坐躺下后闭上了眼睛。“小梦”。邹哥看着小梦喊了下就走出了病房。小梦把面碗放在柜子上就起身走出了。“你看啥看，护士马上就要来给你拔导尿管了，自己躺回去。”邹哥走进来指着唐哥说道。唐哥立马从坐姿转换为坐躺了
我也坐回了床上。看了看时间，好快，快到七点了。小梦拿着手机走回病房。“爷爷，不吃面吃香蕉可以不？“还是没有听到李老的回话。“小梦，让你爷爷休息会儿吧，没事的。”邹哥看向他们说道。小梦把已经剥开了皮的香蕉，用手收回香蕉皮后放回柜子。没再说话。
一首韩红的天亮了的铃声响起。邹哥摸出手机看了看后就放在了耳边。“嗯嗯，好的，好的刘主任，我这就联系他们。完了再给你回话。”邹哥挂了电话后，看着唐哥指了指唐哥手里的手机。唐哥拿起手机拨了电话后就递给了邹哥。
“嗯嗯，张大姐，嗯，我邹卫国。嗯嗯，刚刘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准备就绪了，就等你们这边的情况，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准备手术了。哦哦，那好那好，我给唐老头说，嗯，好的，好的，我代唐老头谢谢你们了。谢谢。嗯，好，再见。”
呀呀呀，唐老头看着邹哥发言了。邹哥把他的手机递给了他。又拿起自己的手机拨出了电话。“嗯嗯，刘主任，我刚和他们联系了，他们还是有点小问题，但他们说了，最迟一个小时后就解决。嗯嗯，好的好的，谢谢你了刘主任，我收到他们的回话就给你打电话，嗯好的好的，再见。
“邹叔叔早上好！”小花跟着小丽走进了病房向邹哥打招呼。“小花，小丽早上好！”邹哥把手机放回外套内部口袋，笑着向他们回话。小丽走向周老床边，小花拿着个镊子和一个插着棉签的小瓶子，愣了一下后走向唐哥床边。邹哥向前朝着小花走了几步。
“邹叔叔，等她自己做，小丽走到我床边对邹哥说道。“小花加油！我给你点赞！“我躺着的，我知道小花在做什么。我看了看小丽，又看向房顶的天花板。病房又安静了，除了医护车轮子发出的声响外，别无声响。
“你休息会儿，张大姐她们马上就过来，你准备做手术就行了。”我起身坐起来，唐哥呀都没呀一下，在被子里拉着裤子。我下床举起输液袋看着邹哥。“你自己去，我这还有事儿。”听他说完后我走向门外，停在门口看向李老。鸡蛋面就放在柜子上，已经没有了热气。没有输液袋。
走进了洗衣室，我愣住了，看着对面的，李老的女婿。我抽出烟递给了他一根，他愣了一下接过去了，把他手里的烟头熄灭后放在手里，看着我没说话。“大哥，这么早就过来了啊？”我看着他说道，其实心里已经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嗯嗯，他们在楼下交费，我先上来抽根烟。”我拿起火机点燃用双手递向他。他靠近我弯身点燃了烟。“大哥，工地上的工资收到了没？”我看着也看着我的他问道。“嗯嗯，快了，政府部门已经在处理了。”同时避开了相互对视的目光，我猛吸了一口烟回龙后再回龙后，吐出烟雾说道“那就好，那就好。”然后就是彼此无语的沉默。
回到了病房，坐在床上看着李老的方向，小梦已经在收拾柜子里的东西了。邹哥坐在我的床边也看着小梦。不一会儿小李哥，小李姐和他老公都走进来了。“爸，一会儿等护士来把你手上的输液针拔了，我们就出院回去。”小李姐对她爸说道。李老还是没有说话，就看着对面的儿子和女婿。
“李老人家，出院手术办完了，护士把你输液针拔了，休息会儿你就可以出院了。走进来的苏医生对李老大声的说着。“回去后不要抽烟了，让孩子们带你到处玩玩，好不好。”他补充着说道。“谢谢苏医生了，谢谢许医生了，谢谢你们了。李老坐起身，双手合十的向他们点着头道着谢。
“别别别，您躺好，躺好。”这句话是苏医生和许医生几乎同时说出来的。苏医生抱着李老的双臂慢慢的把他扶着躺在床头。“您老保重身体，我们就去工作了。”你们去忙你们的，谢谢你们了。”李老回着话。护士随着苏医生走出了病房。
“邹哥，谢谢你了哈，我们就回去了。谢谢了小陈。”小李哥扶着他爸转身看着邹哥，转头对着我们说道。我向他双手合十的行了个道别礼没说话。邹哥跟着他们走出了病房。我又提起我的输液袋走向安全通道。把输液袋放在消防栓里面，坐在地上后点上了烟。
我就看着对面的窗户。就那么看着，抽烟，又看着，抽烟。我在压迫我的神经不要去思维。但还是想到了我去世的家人，熄灭烟头。摸了摸眼睛，拿起烟屁股慢慢坐起来，拿起我的输液袋，推开门走向病房。
“今天好些了没？”我的主治医生拿过我举着的输液袋挂在架子问道。我坐回床上仰躺着，拿手拿起柜子上的橙子，递向站在床边的她说:“要吃不？昨晚小梦给我们的。”“你自己慢慢吃，吃完后慢慢消化，尽量的吸收这个橙子的营养。”说完她就转身走出了病房。
我侧身剥着橙子皮，剥完后我一口气就啃了一半，在嘴里咬了几下就吞下了，接着又把剩下的如法炮制吞进胃里。抽出纸巾了擦了擦嘴，擦了擦手后把纸巾丢进垃圾桶。看着李老的空床位。橙子的味道我吃着是酸，至于营养我得慢慢消化。
“唐老头，你收拾收拾准备好，医护人员和张大姐就要过来了。”邹哥对着唐哥说道。唐哥没有吭声，起床收拾起来，他也没啥东西，一个洗脸盆就装完了。收拾完后就又坐在床上看着门外。
我也随着他的注意力看向门口。一根烟的功夫都不到就来人了。刘主任，张大姐，许医生，护士长陆续走进病房。“他准备好了没？小邹？”刘主任对着邹哥问道。邹哥看了看张大姐后说道：“好了好了，谢谢你了刘主任。”“不说客气话，都是该做的。”刘主任回话说道。
“那好那好，唐老头，去做手术了。”唐哥拿起盆子站在了邹哥旁边，看着他眼前的这些人没吭声。“小黄，你带着他，我们这就过去了。”“好的，刘主任，你先走，我们跟着来。”黄护士长对他说道。全部人员走出了病房，就剩下我和周老。
我转头看着周老，他看着门口，表情平静，我看了看他的心电仪，正常。我躺回自己床头，看着电视机。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没有亲身经历，何来感同身受？我去思索他们的世界，我自己又算个啥？墓都给自己买了，要么置死地而后生，要么就是自掘坟墓？我走到哪一步了？
我拿起我的矿泉水瓶，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水，又看了看瓶子，瓶子里没水了。呵呵，我苦笑了一下，把空瓶子放回袋子里，又拿起一瓶拧开瓶盖，拿着瓶子朝我嘴里猛猛力的灌着水，直到我吞不下，喘不过气来了才停下。放回瓶子倒头就睡。
“小陈，小陈，起来吃饭了。”我揉了揉自己的头，坐起来看着邹哥。“吃饭，今天饭菜不错哦，哈哈哈。”邹哥看着我指了指柜子上的饭菜说道。我这才回过神来，他就坐在我对面，之前唐哥的病床边。我看向柜面放着的饭菜。
红烧肉烧蘑菇，洋葱丝，青椒炒土豆丝。“趁热吃，看个啥，汤我热着的。“我拿起一次性筷子又看着他。见他不搭理我了，我拿起饭盒就开干。“你吃慢点，我去拿汤过来。”说完他就拿着他吃完了的饭菜盒走出去了。我看了看他的背影，接着更用力的干饭。
“哈哈哈，汤到了。”邹哥提着汤罐放在柜子上。“我媳妇熬的，你把剩下的饭菜吃完了就可以喝了。“我把剩下的饭倒进菜盒里，吃完了所有饭菜后看着他。“谢谢了，邹哥。”“谢个毛线，我媳妇给我带的，喝不完，顺便给你喝点。快点趁热喝。”
我拿起汤勺往自己碗里盛着汤。“我喝过了，剩下的都是你的，你慢慢喝。”说完他就又走出了病房。我喝着早就闻到香味的鸡汤。一滴不剩全部喝完，包括煲汤的中药。然后收拾垃圾，用小拇指勾起垃圾袋。左手拿起汤罐，右手举着输液袋走向休息室。我必须把汤锅洗了，我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完了的。
一个护理工推着医护车走进来，开始收拾李老的床铺，然后唐哥的，全部换好后看了看我没说话，就推着车走出去了。邹哥又提着一个机器回来了。放在两个空床中间插上电，按了按钮，看着机器发出了声响后，才走到电视机下面的消毒液喷了喷手后，坐在了我对面的病床看着我。
“休息室里最左边下面的柜子是我的。你要拿什么洗了什么，就放在里面就可以了。但最好还是不要洗，你还输着液呢。听到没？”他看着我说道。“哈哈哈，邹哥在这里还有私家橱柜么，听到了，遵命。”我笑着对他说道。他笑了笑，起身拿起柜子上的汤罐走出了病房。
我把柜子里的旅行包拿了出来，把里面的一个袋子拿了出来后，把空包放回了柜子。我得给他颁奖了，哈哈哈。“邹哥，给你的奖品，奖品不能不收哦。他接过了袋子放在了空床上注视着我。
“咋了，不喜欢啊，我穷得就剩下这些东西了。你喝还是我喝，你决定。”我笑着看着他。他收回了目光，提着袋子放在了我右手的柜子上。“要不要抽一组？”他说完就走出了病房，我立马下床举起输液袋紧跟着走向了吸烟室。哈哈哈，是的，就是吸烟室。不是我们的，是所有不问原因还吸着烟的所有人的。专用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