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恩公
屋内众人听闻此言，俱是一愣。
田青青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觉得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见她面露疑惑，那男子恭敬地拉着媳妇儿子，给田青青磕头，急切地解释道：“承蒙恩公当年在永安王前美言，孙某才得以继续学业，如今已中得举人，算是没有辜负恩公当年的一番苦心。”
姓孙……学业……当年……
田青青恍然大悟：“你……你是孙运奇？”
那男子点点头。
田青青连忙将他们一家三口扶起：“原来是你呀！我记得当初……”
她看向站在一边的小蕊，青梅竹马、厅中角落里的半成品灯笼……是了，当时孙运奇不正是将灵珠送给了做灯笼的赵家丫头吗？
“所以你们……”田青青笑道，“青梅竹马，终成眷属！恭喜恭喜！”
赵小蕊没想到自己好意帮助的女子竟是丈夫十年都未寻得的恩人，顿时喜出望外，连声道：“这可真是太巧了！”又忙将今日的前因后果说与丈夫听。
孙运奇得知此事，感慨道：“那日之后，孙某也曾多次尝试寻找恩公，却再也没有得到过恩公的消息。后来还是耐不住，冒昧写信询问了王爷，才知恩公远游。不想神女镇一别竟已过去了十年，恩公近来可还安好？”
田青青点点头：“劳烦挂念，一切都好。”
“想不到这么久过去，恩公竟还是和从前一般，”孙运奇挠挠头，“一点也没变。”
田青青笑了笑：“可不是，要不是我驻颜有术，你怎能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
孙氏夫妇二人听了，都跟着笑了起来。
“恩公现如今住在何处？”孙运奇问道，“不知王爷近况可好？”
“永安王？”田青青避开了关于自己的问题，“我并不与他一路，所以不知道他的近况。”
“也是，恩公如今志在云游天下，京城王府规矩森严，想必恩公不喜。”孙运奇接道。
田青青听着觉得中间似乎有什么误会。她想到自己失败的遗忘术，一时间心中有些忐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不错。你们同王爷常有书信往来？”
“也不算常有，”孙运奇道，“年纪小些的时候比较多，现如今多是年节问候，王爷事忙，我也不好总是搅扰。”
“算起来他去京城多久了？”田青青装作算年岁的模样。
“嗯……快七年了！”孙运奇思索了一下道，“没错，便是我中秀才那年。”
“说起来真是后怕，”赵小蕊感慨道，“十年前我们两家前后脚遭了火灾，家财大多付之一炬，多亏神女保佑，托梦王爷，帮我们度过难关。”
“可不是，”孙运奇回忆道，“若不是王爷施恩，我哪里有福气能娶到你！”
赵小蕊面上一红，低头抿嘴，笑意溢出眼角眉梢。
“可谁知没过多久，边关叛乱，王爷出征，这仗一打便是三年。王爷差点死在边关。”孙运奇有些唏嘘。
“可不是，那时候我都及笄了，”赵小蕊道，“幸亏王爷福大命大，不然他有个好歹，以官人的性子，定是要为王爷守孝的。我爹娘听到消息，怕耽误我婚事，差点棒打鸳鸯。”
“还是小蕊偷跑了出来。”孙运奇握住妻子的手，“全天下没有比你胆子更大心肠更好的姑娘了。”
“官人知道便好！”小蕊娇嗔。
“原来你二人之间还有这般曲折。”田青青笑道，“还好最终都平安无事，修成正果。”
“说起来，当时我们二人结亲，还想邀请恩公前来喝杯喜酒，可惜贵人事忙。”
“对了！”赵小蕊忽地站起身形，跑进里屋，不一会儿取出一个小木盒，“瞧，恩公送我们的贺礼，我们都有好好收着！”
田青青并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直到赵小蕊将它打开：
层层叠叠的锦缎、绒布之中包裹的，是一对雕工精致的玉镯。
每个玉镯都由两股雕琢成藤蔓的玉环缠绕而成，戴在手腕上，碧玉犹如灵光流转。两只玉镯形制相似，但藤蔓枝节应玉势变幻，细节处各有不同，栩栩如生。
明显模仿的是那条藤环的式样。
“这玉镯太精美了，小蕊喜欢得不得了，根本舍不得戴，生怕磕碰坏了。”孙运奇笑道，“简直像是天宫里的宝贝。”
田青青愣愣地看着那两只玉镯，没有回答。
“恩公？”孙氏夫妇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怎么了。
有不可思议的猜想在田青青心中呼之欲出，她却不敢相信，也不敢承认。
“你们可知这玉镯的名字？”田青青勉强一笑。
赵小蕊连连点头：“知道的，王爷说，这是他与恩公一道送的贺礼，名为‘连理枝’。”
田青青几乎要落荒而逃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试图将不断涌出的、与那人相处的细节赶出脑海：“喜欢就好，田……王爷……备了许久。”
孙运奇见气氛有些不对，冲妻子使了个眼色，忙岔开话题道：“今日中秋，恩公若不嫌弃，可愿留下与我们共度佳节？”
田青青不愿搅扰他们全家团聚，婉拒道：“我怎么会嫌弃。只是今日过节，我已答应友人赴约赏月，就不多做打扰了。”
孙氏夫妇一再挽留，但田青青拒绝的十分干脆，二人便也不再勉强，从家中拿了些土产，说什么也要她收下。
赵小蕊还想将买月饼的碎银还给田青青。田青青一再推辞，直到她佯装生气，赵小蕊方才作罢。
一番客气拉扯，田青青终于恢复了些往常的镇定。
孙家那个才四岁的儿子拿着稻禾记的月饼袋，尽力抬高，递给田青青，嘴里仍唤她“姨姨”。
田青青俯下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拆开月饼袋子，随手取了一块喂他。
“呀！”赵小蕊惊呼一声。
“做什么，一惊一乍的？”孙运奇寻声看过来，也是一愣。
田青青这才察觉，自己手中的点心沉甸甸的。
那是一块金色的月饼。
一块金光灿灿的镀金月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