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凡间
此时，在田青青眼中，那金砖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四个大字：“术法失败。”
田青青心情十分复杂。
果然，第一次使用遗忘术，哪里就那么容易成功？竟真叫灿炎仙君一语成谶。
可回想当时的场景，他们二人都没有察觉田侯有什么异常。田青青一时间无从判断究竟是田侯演技太好而自己的法术完全无效，还是对方只是保留了部分无关痛痒的记忆，因此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状。
田青青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当初的田侯爷现如今已成为了圣眷正浓的永安王，远居京城，按理说早已不在她的管辖范围之中。但自己负责的事情没有办妥，且过了这么久她才发觉，田青青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可是，时过境迁，若此时她再千里迢迢追去京城施术，是否也太过于兴师动众了？
况且十年光阴，随着年岁增加，此人因当初的经历衍生而出记忆已是千丝万缕，恐怕以田青青半吊子的修为很难清除干净。万一不小心把永安王变成了个傻子，京城龙脉集聚，她又人生地不熟，横生枝节的后果……田青青想想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瞬间否定了这个方案。
算算年月，这永安王估计也有四十多岁了。田青青在心中自我安慰道，凡人一生短暂，就算活到一百岁，于她而言也就再过两个多月的事情，只要这两个月不出大的纰漏，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届时，永安王轮回转世，一碗孟婆汤便能帮她把这次的疏漏一笔带过。
但保险起见，田青青还是决定给杞山郡的土地公传音，询问此事是否还有更稳妥的处理方法。
田青青还没有信使，只得现做一个。她当即随手变出块木料，用斩峰削出了一只小木鸟，并为其附上了自己的灵力。
那小木鸟只是个粗糙的木胚，愣头愣脑的，远不及玉容上仙的小银鸟精致机灵。即便是有田青青的灵力加持，却连扇动翅膀也十分费力。田青青虽然也觉得这小家伙拿不出手，但此时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好在那小木鸟虽然笨拙，却十分努力，过了一会儿似乎逐渐适应，在田青青手上扑棱了几下，挣扎着带着田青青的传音，往杞山郡方向飞走了。
田青青有些担忧地看着它飞远，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修为不济。
仙途漫漫，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送走小木鸟，田青青低头看着满桌的图纸和模型，沉默了一会儿，施展“笔走游龙”，将图纸都抄了一份。至于模型，纵使她十分喜欢，却不能带走，连同图纸一起，尽量按照她拿出来的顺序，原样放回木箱之中。
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来过，尤其是那个记忆还未消除的永安王。
收拾好一切，田青青隐匿身形，从东厢房出来，走到葡萄架下，挑不起眼的位置，剪了点枝条，又收了几大串颗粒饱满的葡萄：模型图纸拿走怕被发现，收几串葡萄总没事吧？何况这本就是她自己种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
她又环顾了一圈小院，再次确定和自己来时无异，方才转身离去。
离开时，日头已经过午。中秋佳节，想必夜里家家户户都要团圆赏月，田青青自然是不方便搅扰。是以趁着午后，她又寻去了长英巷的孙家。
她寻到时，那答应帮她买月饼的少妇正在备菜。听她叫门，连声应着，边擦手边从厨房中小跑出来开门。见是田青青，那少妇忙热情地将她迎进院中。
她家院子不大，院中趁着日头未落，晒着洗好的衣物，已然半干了。角落里堆着些待腌制的蔬菜瓜果，一个约莫四五岁的男孩儿正在院墙下捉蚂蚁玩，被那妇人喊来唤田青青“姨姨”。
那男孩子奶声奶气地叫了，还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陌生女子。
“小蕊，是奇儿回来了？”里屋传来一声老妇人的问话声。
“没呢，阿娘，是今日托我帮忙买月饼的妹子！”那少妇笑着招呼田青青屋里坐，“妹子莫怪，是我婆婆，眼睛不灵光了，不太出来见客的。”
田青青本不想多加叨扰，但架不住她的热情，推却不掉，便说只进去喝盏茶。
屋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齐整，看得出女主人是个勤快能干的。厅中角落里，还堆着几个常见样式的纸扎灯笼，都是半成品。小蕊见她看着灯笼，笑道：“娘家传的点手艺，得空时偶尔做做，补贴补贴家用。”
田青青进屋便取出几块散碎银子递给小蕊，笑道：“今日劳烦阿姊帮忙买月饼。”
小蕊忙推辞道：“顺手的事儿，况且一份月饼，也用不了这许多银子。”
田青青执意要给，小蕊拗不过她，便从田青青手中取了一小块碎银：“行啦，我收下便是啦。”说着让一边看热闹的小儿子将田青青的那份月饼取来，她自己则赶忙给田青青让座斟茶。
田青青落座，不好再戴着帷帽，便取下放在一边，同她闲话家常。
言谈间，田青青得知这妇人娘家姓赵，嫁的男人与她是青梅竹马，成亲已有五六年了，育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夫家公公已经过世了，如今家中长辈就剩个瞎眼的寡母。她男人受贵人相助，念了几年书，去年中了举。这些时日，他本应在家中备考，今日碰巧不在，却是被县衙请去帮忙了。
小蕊见田青青谈吐间气质不俗，却十分和气，甚是欢喜。她很健谈，也很有分寸，见田青青并不多说自己的事情，也不多问，只聊些自家的事情。
聊了没一会儿，院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
“定是官人回来了。”小蕊起身去开门。不一会儿，她领着个高个子男子进到屋内，向田青青介绍道：“妹子，这便是我家官人。”
田青青忙起身行礼。
谁知那男人见到田青青，竟愣在原地，半晌方才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一句：
“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