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没有
“修炼啊，成仙啊。”穆八骏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从小说开篇以来，最吸引商糯糯的一句话。
她双眸闪闪发光，写满‘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嘭嘭嘭。”
急促敲门声打断两人对话。
“小小姐。”相思语气颇为焦急，“家主醒了，正叫小小姐过去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他们俩的歪楼水平实在是太高，要不是这个粗使丫鬟来，他们俩还真想不起先前在讨论什么。
去见杨老爹路上，碍于路边来往仆从，商糯糯不敢跟穆八骏讨论，只能靠眼神交流。
商糯糯给一个‘一会儿怎么办’的疑惑眼神，穆八骏回一个‘见机行事’的肯定眼神。
商糯糯：“……”
她很愁。
扮别人闺女这戏，她真演不了啊。
她自己有爹她最清楚。
自己说话嗓子稍有丁点儿不对，商父都能听出她是熬夜还是感冒。
要她扮演杨翠花，估计进门先迈左脚，就能直接被杨老爹识破。
怀着忐忑的心情，商糯糯尽量装出自然样子，缓缓进屋。
刚进屋，坐在床上，须发皆白的杨老爹，一见她，当即两行清泪下，而后一口鲜血呕上衣襟。
白锦缎子，瞬间污了好大一块。
明明先前所见杨老爹，虽也略显苍老，但身体还很健壮。
此刻再看，却像是要油尽灯枯了。
商糯糯吓得猛回头，给穆八骏递去一个‘什么情况？我暴露了？’的眼神。
穆八骏这时候也在看杨老爹。
看得眉头紧皱。
还错过了小女子疑惑眼神。
商糯糯再回头看杨老爹，神情就很慌张了。
不是吧！
杨翠花还真习惯右脚先迈大门？
事情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粗暴。
杨老爹一口血呕出，旁边的仆从顿时惊慌。
拿参片的拿参片，找大夫的找大夫。
好一顿操作猛如虎后，杨老爹终于死了，不是，终于缓了过来。
面色还浮上红光。
这种光，商糯糯只在两种人身上见过。
一种是医学奇迹。
一种，是回光返照。
商糯糯希望最好是第一种。
杨老爹缓过来第一件事，便是赶走身边下人。
等屋里只剩他们仨，杨老爹才哽咽着，说出一件叫商穆二人，震惊不已的事情。
“我方才见到了我家小花，她穿着她亲手绣的大红嫁衣。”杨老爹边说，眼泪边止不住流，泪水和着血水，在他胸襟上蔓延开来，“小花是来同我告别的，她说她嫁不到如意郎君，宁可死，也不可苟活。”
商糯糯倒是没想到这方世界会有托梦这个玩法。
好吧。
现在她和穆八骏也不用纠结说不说实话的问题。
杨翠花那个狼人，自曝了。
“先前我醒来，还只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平日里便总担忧小花出事，因此以为才会梦到这般不祥。
可小姑娘，方才你一进门，我便知道——”
杨老爹说到这里，似是心痛难忍。
他捂着胸口，眉头皱成山。
他顿了好久，才泣不成声，说出那下半句：“我家小花她，她早不在人世了啊！”
然后便是震天响的恸哭。
那个明明已经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哭得像个丢失最心爱之物的稚子。
那哭声如山崩海啸涌来，商糯糯避无可避。
她只觉得自己心上也是一阵一阵痛。
她不知她在现代是不是还好好活着。
想来应该不是，灵魂只有一个，若那里商糯糯还在，自己又算什么呢？
可既然她的灵魂能住进杨翠花身子，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也有一个灵魂住在了她那具身体里呢？
如果有可能，商糯糯希望那个灵魂能哄一哄自己爸妈。
哪怕骗他们说自己失忆了都好。
这法子，其实是商糯糯最开始准备用来糊弄杨老爹的。
虽然滑稽可笑不真实。
但人活着，总会有盼头。
杨老爹着实是个苦命人。
他早年丧妻，中年丧女。
不到四十岁的人，明明家财万贯，明明人生才刚刚走完一半不到，却已经半步入黄土。
若是个无情无义的，也就罢了。
再续个弦，生个娇儿……可惜情深不寿。
杨老爹这一哭，便哭了大半个时辰。
穆八骏让商糯糯先去歇息一阵，他留下照看杨老爹。
商糯糯本不愿走。
但穆八骏说：“你在这里，他看见只会更伤心，你走吧，放心，万事有我。”
她这才闷闷回了阁楼。
在阁楼里，商糯糯忍不住去翻找杨翠花的物件。
她着实有些好奇，这个不畏死，又敢自曝的柔弱女子，到底是如何长成。
易地而处，商糯糯自问做不到她十分之一果断绝情。
商糯糯走后，杨老爹还哭了好一阵。
直把肝肠哭得寸断，眼看就要撒手人寰。
穆八骏犹豫要不要一掌劈晕，先保住性命。
杨老爹忽然自己停了。
他说，他还有事情没有交代，还不能就这样肆意赴死。
见杨老爹是个心中有数的，穆八骏也就不管他了。
只双手抱臂，在边上冷眼旁观。
不是他铁石心肠，虽然他除了对商糯糯特殊照顾外，对这世上所有人，确实都心硬如铁。
但杨老爹这人，他还是有几分欣赏的。
若是能救，他不会不救。
可想想，救了还不如不救。
正如他对商糯糯说的那样，这世间大多数人，命该如此。
他是知道一些轮回内幕的。
如杨家父女这般可怜的人，莫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恶，就是来世有福等他们享。
所以这一世注定受苦，不如早死早解脱。
想来杨老爹也是个聪明人。
杨老爹停下哭声后，先拿起帕子把自己收拾整洁。
而后从床上下来，走到穆八骏面前，缓缓跪下，郑重磕了三个响头。
穆八骏在他跪下时，就让开了。
没阻止，也没享这跪拜。
按照情理来说，他无条件出手帮父女二人，对这谢意，应是坦然受之。
不过到底是帮了倒忙。
杨翠花之死，他虽不是全责，也没法完全脱开干系。
杨老爹跪拜后起身，对穆八骏道：“我长你三岁，且唤你一声穆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