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都市小说 > 生活的一地鸡毛 > 第19章 大姐送父亲生日带钟的寿匾

第19章 大姐送父亲生日带钟的寿匾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今年父亲五十岁,我母亲吵着要给父亲过个生日,就只邀请家里几个兄弟姐妹还有大姑叔叔他们来,还有成叔,成叔是父亲的闺蜜,早就是我们家的一分子了。我就跟他儿子似的,他在我眼里就是我干爸。他待我也跟亲儿子一样,可惜的是他一生无儿无女的,好不容易结个婚,老伴走得早。他对我们家的照顾还有对我父亲的情谊都是很深很深的,他一生也算是个苦命人,我觉得他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候就是跟我爸在一起创业的时候。

    我记得生日的前一天我还特意骑自行车去我几个舅舅家,邀请他们另一天一起来吃个饭,热闹热闹,一起好好聚聚。并且要办这个生日的是我母亲,她提倡的不可能不亲自去邀请他娘家亲戚来,她在我们家,好像谁都只那样看中,但是她娘家人她都看得起。

    结果另一天早上,就我几个姐姐妹妹来了,我大姑跟姑父还有小叔一家,幺叔一家,成叔来了。饭菜都要上桌了也没看见我母亲娘家来一个人,我们这次又不收礼也不收份子钱。就是一餐家常便饭,让我父亲热闹一下,都难以实现,那时候又不是农忙时节。

    马上要开饭了,全家人都坐好了,大姐跟大姐夫抬一块牌匾进来,还笑眯眯的在那里显摆。说:“爸爸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你看我跟你女婿特意订做的牌匾,花了大几百呢?你看这个寿字多大,旁边还一个这么大的钟,家里看时间方便了,这挂堂屋墙上多气派。”

    我跟欧阳玲当时看见这个牌匾,内心不是滋味,父亲就是个五十岁生日吃个家宴,你送个这么大的寿字,又不是老头,五十岁还年轻。一个寿字就算了,你还旁边挂个钟,这多不吉利啊。我跟欧阳玲都不敢作声,担心说出来惊吓到父亲,惊吓到家里的亲戚还有妹妹他们。

    我母亲看见她大女儿送给这么气派的大件,觉得她女儿女婿真阔气,赚钱了送礼都送得不一样。送得真有面子,各种在那里夸她女儿女婿了不起。家里有客人都不知道去帮帮儿媳妇忙,端菜上桌吃饭,一个人在那里也跟做客一样,在那里夸她大女儿大女婿了不起。

    那天我将父亲也背到餐桌上吃饭了,躺在幺叔做得竹躺椅上,后面都放着被子靠着,让父亲能坐立起来。这瘫痪三年了,是第一次家里这么多人,他这样坐着跟家里亲朋好友一起吃饭,父亲内心既激动又兴奋。

    不管父亲吃没吃到东西,今天这场景这环境,就让他饱了的感觉。大姐在父亲面前夸她送的东西,在父亲面前显摆。我看见父亲的表情了,并不是很开心,父亲不像母亲一样什么都不懂,父亲应该看懂了这个牌匾不适合过生日的时候送。这是要他的命啊,这不是写的寿“终”吗?可能一直到现在大姐跟母亲也没有想明白那块匾的寓意不好。

    生日宴一个多星期后的一天早上,我准备将父亲背外面水泥地坪那里躺着晒太阳,看看外面的风景,路过的人也能跟他聊聊天,顺便将饭菜端在外面吃早饭,父亲跟我说要我叫我家族里一个大伯过来给他剪头发。那个大伯是个理发师,大伯是我太爷堂兄的孙子,跟我父亲也算有几代的血缘关系。

    大伯以前是在合作社当理发师的,后来没合作社了。他也没有再租个门面理发,都是背个理发箱到处游走给人理发。他们那个理发箱,是个木头做的方形的盒子,里面都是装理发的工具,再一条宽的牛皮带子将箱子斜挎在身上。一般在我们那个村还有别的村行走,到处喊:“剃头勒,剃头勒。”有时候也会去外镇去理发,去得远就在别人家借住,在那边给人剪完头发再回来。如果有人需要剃头就会叫他们到自己家里给自己剪头发,这种剃头的都是正儿八经的老师傅。

    我立马去大伯家跟他说,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记得留点时间来我们家给父亲剪头发,大伯说:“明天我去给我弟剪头,今天隔壁村有几个约了我,上星期就给我信了,答应今天去他们村剪头发,我答应了,不好辞退,我明天不出去干活,就在家里给我弟剪头发,顺便在家里陪他聊聊天。”因为我这个大伯家里父亲就生他一个,所以跟我父亲特别亲,他比我父亲年龄大不了几岁。

    我说:“行嘞,大伯,真是麻烦您了,你先去忙,我先回家了。”

    另一天早上大伯就过来了,他们家离我们家很近,就是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一来了大伯就将他们工具放桌子上,用盆接好水,要我将父亲背出来,坐堂屋,凉快还敞亮。

    因为父亲动不了,大伯先用手沾水将父亲的头发打湿,再抹肥皂。大伯每次剪头都会在他的工具箱上挂一个磨刀带,将手里的刮胡刀还有一些剪头发的工具在那个带子上磨一磨,正磨一下反磨一下就开始跟父亲剪头发。

    剪着剪着大伯哭了,眼泪都掉下来了,我不知道怎么了,觉得好奇怪,大伯立马收住自己的情绪,边剪头发边问父亲想吃什么,明天去外面剪头发带回来,给他吃。我发现大伯这次给父亲剪头发剪得特别慢,很讲究,胡子也刮得特别干净。剪完了,大伯也没回去,就坐那里跟父亲聊小时候的事情,童年的回忆,聊了很多,到了中饭点,我说:“大伯你就在我家吃饭吧?别回家了,我等会儿将大妈叫来一起吃。”

    大伯也没拒绝,说:“行,今天就在这里吃饭,我陪我弟弟吃饭,聊聊天。”

    大伯刚好去茅厕上厕所,顺便把我叫过去跟我说:“席婆,你爸快不行了,活不了几天了,我剪头发剪多了,能看得点什么,你爸想吃什么,你们都满足他,让他吃,问他有什么心愿没完成的,帮他实现了,别留下遗憾。”

    我还不信,我心想,你天天在外面剪头还能看相啊,也没把大伯的话当回事。

    刚好剪头发的第三天,早上我喊我父亲,结果父亲哇哇的,发不出音了。我说 :“爸爸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怎么说不出来话了。”

    我才明白,人是不是要离开这个世界是有预感的,其实父亲剪头发从来没有说过要大伯来给他剪头发,这是第一次他要求大伯来剪头发。自从他瘫痪在床,都是大伯不忙的时候来家里玩发现父亲头发特别长了才主动给父亲剪的,这次难道是父亲自己感觉自己快不行了,立马要大伯来给他剪头发。

    我踩着自行车去镇上的医院请医生来看看,怎么回事,医生说你父亲失声了,得去大医院检查,看看什么情况。

    我准备去借别人家的车,那时候有私家小车的特别少,出钱请他们的车跑一趟也不便宜,那年代得一百块钱一趟。现在都不要一百,那时候的一百比现在的一百值钱很多倍啊。没有办法,必须得赶紧去医院看看什么情况。没钱也得去看啊,因为我到处打听车的事情,村里都知道我父亲不能说话了,消息传播得很快,都在传我父亲快不行了。岳父岳母一听到消息,俩老立马走到我们村里,到我们家看什么情况。

    刚好岳父岳母到没多久,我花一百块钱请的私家小车刚好到我们到家门口,得立马出发去医院检查什么情况。岳母立马塞我手里一个手帕,里面包的一包钱。

    我说:“妈,我有钱,你们的钱你留着跟爸用。”

    岳母说:“你能有多少钱,你现在的兜比脸还干净,别人不知道我跟你爸还不知道啊,你是我女婿跟儿子一样,拿着,在外面穷家富路,手头有钱什么都不怕。”

    我当时拿着了,要欧阳玲照顾好岳父岳母,我跟我小叔立马将我父亲送到医院,在路上我看了我手里手帕包的钱,有一千多块钱,有一百的,有十块的一块的两块的。我当时内心特别感动,心想着我那天翻身了发财了我一定要报答我岳父岳母,每次我有困难,岳父岳母都是默默的无条件的帮助我,不管是岳父岳母还有欧阳玲的兄弟姐妹都是处处为我着想。而我自己的亲妈还有我的亲姐姐跟妹妹们是怎样对待我的,简直就是讽刺,明显的对比,我从来没说过,也没有怪过他们,毕竟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

    到了医院,我跟叔叔将父亲抱到担架上去做检查,医生将我叫到一边,说:“你们回去吧,这没法治疗了,可以准备后事了。”

    我跟叔叔在外面哇哇的哭起来了,当着父亲的面不敢有伤心的表情,又带着父亲坐着请的小车回去了。

    父亲在家里三天也没吃饭,也没有闭眼,因为我带父亲去看病的时候,岳父岳母将孩子接她们家去带去了,因为孩子的学校离岳母家也近,岳父岳母担心这几天我们家事情多,就没有将孩子送上来。

    家里亲戚都知道父亲活不了几天,基本上都来看望了父亲,来陪他在人世最后的几天,除了我母亲娘家的人没来,能来的基本上都来了。

    父亲不吃,也没有闭眼,只是哇哇哇哇的想说什么说不上来。幺叔得信,自从父亲从医院回来不吃开始,幺叔就陪在父亲身边。我们都觉得父亲有什么事情交代,家里所有的人都过去了一遍,父亲还是哇哇的,感觉不满意。

    幺叔对我说:“我哥是不是想他孙女了,这家里人差不多都在这里,都跟他讲话,感觉他还是哇哇的,不满意一样,就孙女没见了。”

    我记得特别深刻,那天是阳光明媚的一个下午。欧阳玲立马踩个自行车去大部队学校将孩子接回来,那时候孩子还在上课,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跟老师请假将孩子带回来了。立马将孩子带到父亲床边。

    孩子立马喊了声:“爷爷。”

    父亲看着孩子,眼睛闭上了。大人立马将孩子抱出去,全家人都在那里哭起来了。我们当子女的当时都跪下来了,只有幺叔抱着父亲哭得不撒手,要给父亲换衣服了,幺叔也不肯撒手,他跟父亲的感情,不像是兄弟之情,更像是父子之情。

    刚好那天五妹在家里生孩子,我们也不知道五妹那天发动的,但是知道五妹就是那几天的预产期。父亲失声的时候,我们跟五妹夫交代了,别告诉五妹,毕竟父亲还活着,别让她担心动了胎气。

    五妹夫到我家来报喜信的时候,还没进门,父亲就走了,也没有听到他女儿生了个儿子的消息。

    五妹夫知道父亲去世了,也没有及时回家,当时我们也忙忘记了,发现他的时候天都黑了。要他立马回家,五妹要坐月子,别让他发现父亲去世了,等他坐完月子了再告诉她这个事情。

    五妹有预感,总感觉发生什么事情了,逼着妹夫回答她,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妹夫忍不住,告诉她了,五妹刚生完孩子,顺产生的,立马从床上爬下来跪地上喊爸爸,她根本就感受不到她刚生完孩子的疼痛,一心想着她的父亲走了,要回去看她。

    五妹的公婆,妹夫还有邻居都来劝她,要在床上躺着,不能这样跪着,不能回娘家啊。不然会有月子病的。妹夫吓得不得了,立马踩个自行车来我们家叫我去她们家劝劝五妹。

    我那时候忙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搭理妹夫这些事情啊,叔叔他们还有欧阳玲过来劝我:“你跟妹夫上去看看五妹,家里有我们这些人来安排事,顺路去母亲娘家家里一趟,告诉他们父亲走了的消息,他们来就来,不来就算了,反正我们通知他们了,别到时候说我们没说,他们没得到信。”

    因为父亲走后,很多人都觉得我们家顶梁柱倒了,我们家会穷得揭不开锅了,有些人会躲我们躲得远远的,担心我们找他们借钱。

    特别是我母亲娘家人,他们对我们家最好的时候是父亲做生意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家有什么事情,要他们来他们还会来。可能那时候觉得我们家在农村来说算有点小资本吧,可以帮助到他们。

    其实我母亲私底下也帮助过她们不少,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父亲瘫痪的几年期间,他们也背地里说了我不少没出息的话,说我没用吃屎都没人管,只要张了口,没有村里不传播的话题。在一个家族里,总会有那么几个心眼小,喜欢踩别人家孩子捧自家孩子的亲戚,我无所谓罢了,我就是信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我们家一遇到困难,每次都是这样,他们就离我们家远远的。说实话,他们这样做的次数多了,我也无所谓罢了。他们嫌贫爱富的性格是天生的,我母亲也是这样的人。她娘家那个混得好,那个就是她乖侄儿,家里什么好东西都得给她娘家送去,都舍不得给我们,都是她娘家人条件好的。要么就是我大姐的,因为我大姐开公交车风光了那么几年,我母亲自然觉得她也算发财的人,也很听她的话,很巴结她。

    我到了妹夫家,五妹眼睛都哭肿了,对五妹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这样在家里吵家里闹,父亲能走得安心吗?你刚生完孩子吵着回去,父亲在天之灵会生气的,你听话,在家里别吵闹,你忘记父亲活着的时候跟你说的话了吗?在家里好好坐月子。等出完月子再回去,哥陪你去看父亲,父亲到时候就葬在我们家对面那个山上,今天请人看好了地方。你别做让父亲不放心的事,你就想着他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听话啊,哥,这几天很忙,等忙完了,我跟你嫂子来看你。”

    跟五妹谈了一会儿之后,五妹跟我说要我赶快回去,家里好多事得等我去安排,她不会吵闹了,听话好好的坐月子,不会再哭了。我不知道五妹是真听进去了还是让我放心的回去忙,故意说的。他能这样说,我也放心了一点,因为她性格跟男孩子一样,应该是坚强的。

    按照我们那里的习俗,葬礼举行多少天得找师傅算日子,父亲的葬礼师傅说得放七天才能下葬。我得安排七天的伙食,家里亲朋好友来都是客,都得在这里吃饭,有些亲戚得晚上陪通宵。灵堂前得跪的人不能断,跟香火一样。

    我记得我女儿跪了整整三天,晚上都是逼着她去睡的,第四天她的膝盖都跪得起不来了,第四天一早吃了早饭自己偷偷跑去学校读书去了。我们早上找不着人,都不知道这孩子哪里去了。

    她小姑说她看见她了,一早自己起来,端着碗,哪里有菜往哪里夹,自己吃完,就跑学校去了,更搞笑的是,人太多了走不动,她从别人裤裆里钻出去的。因为有人在那里笑她,不跪她爷爷背书包去那里,她谁都不搭理,还走他裤裆钻出去。

    后来她小姑去学校把她接回来的,问她为什么不跪了,跑学校去,也不跟家里人说。

    她说:“姑姑,我想跪啊,我爷爷最疼我了,我膝盖疼得走路都走不了了,我爷爷会心疼我的。我爷爷肯定要我去学校读书,这样就可以坐着了。在家里坐着,他们都说我最应该跪了,我走那里他们都说,你还不去跪你爷爷,你吃了你爷爷那么多罐头,你最应该跪了。因为我爷爷最疼的就是我,我不敢呆家里。让我今天休息一天,我等会儿到家我接着跪。”

    家里人都知道这孩子是跪累了,自己给自己找个合理的借口跑学校读书,就不用跪了,这四岁的孩子想象力跟个大孩子一样。

    父亲走了,我们都很伤心,但是他走了,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在床头瘫痪了三年。我一直到现在都会想,父亲如果没走,按照现在的医疗水平肯定可以治疗好他的,他一直到去世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病。其实真没有什么大病,就是个小病乱吃药吃了的,导致身体紊乱,那时候医疗不先进,再加上用药也没有现在这严格要求,我个人觉得是这样的。

    也有可能真是个玄学,我大姐不该送我父亲那块带钟的牌匾,那个要了我父亲的命,我父亲走了好多年了,我母亲还将那块牌匾看得跟宝一样,还说担心别人偷它。但是我父亲中风确实跟我大姐带父亲去抓中药吃的那个门诊有关,只是我们也不懂,不懂那个中药是什么成分什么功效,刚开始吃的时候,父亲感觉自己舒服了些,后来吃得突然中风。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