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戚子坷要裂了
日光已斜，余静踏着最后一丝光线往家走，她像儿童手里玩旧了的布娃娃，疲惫乏困，浑身肮脏不堪，奇痒难耐。
她顺滑柔亮的头发上沾满灰白色的灰尘，发梢卷曲如柴
衣服上被水洇湿的斑迹，大小斑驳。
余静很兴奋，精神饱满，丝毫没有因劳累而产生的烦怒情绪，今天她领工资了，这似乎是驱逐她疲累的最佳良方。
她一只手揣着口袋捂攥着一沓钱，小跑着想在天彻底黑透之前赶回家。
她回到家关紧门窗坐下来一遍遍的数钱，每数一张她都兴奋的跺一下脚，她数了好几遍，脚跺的差点抽筋。
余静把钱分别藏在以前固定藏钱的三个不同的地方。
她把钱藏置妥当后戚子珂还没回来，余静换下沾满灰尘和皱皱巴巴的衣服，把它们泡在洗衣盆里，浓白色的泡沫立即把一堆衣服覆盖住了，泡沫在噼里啪啦的爆破，像是熟透的豆子
余静甩着一手洗衣粉沫在水龙头上冲掉转身走进厨房。
煤气罐上蓝焰升起，屋内顿时热气腾腾，余静伸腿把厨房门关上防止油烟跑入别的地方。
余静被熏得皱眉流泪，咳嗽不止，她泪流满面的炒完一盘菜，等端上桌时她觉得有点少，为了犒劳自己这一个月的辛苦，也为了在戚子珂面前作无声的炫耀。
她又跑出去买了一碟炒爆肚，四根烤鸡腿，一袋花生米。
等她摆上桌后顿时觉得丰盛起来，她觉得这才有吃饭的样子，这才是够吃饭的规格，她笑着捏起几颗花生米放进嘴里，花生米的香味让她的饥饿感大增。
这时，她突然想起戚子珂还没回家。
她看了看窗外，已是一片漆黑，街灯也亮了，周围的野猫都开始四处爬窗跳墙活动了。
余静下意识的担心起来，以前戚子珂从没这么晚回来过，总是比她早到家，今天却出乎意料的这么晚还没回来。
余静一边拨打他电话一边胡思乱想，他的电话没人接，余静甚至想到戚子珂不幸丧生，自己将无人依靠的凄惨场景。
余静握着手机不停地给他打，最后她急出了眼泪，她感觉很无助，一联想到他有可能出什么事故和由此酿成的不幸的故事余静竟放声哭了起来，她拿着电话的手耳边在抖动，她抹着泪坐在床边，几缕如柴的头发贴在嘴角。
余静看着桌子上微微冒着热气的饭菜心里越来越紧张，越来越不安，她出去找戚子珂。
余静换穿衣服的时候听到了门响，她警觉的贴在门边，她听到门锁的转动声她才放下心来。戚子珂从门后出现，闪进屋子，看着余静泪水汪汪的眼睛知道她是在担心害怕。
戚子珂拉着余静坐下跟她解释今天一天都在外面，刚从客户那回来。
余静转忧为乐，立即表现出一副兴奋的神色，她跟戚子珂对立而坐，向他展示一桌丰盛的菜肴。
“哪来的钱？”
“我发的工资啊。钱放在老地方，你想花就随便花。”余静很自豪，劳累如浮云，瞬间掠过，无影无踪。
余静夹起一根鸡腿举到戚子珂面前，戚子珂接过去后，她又夹起一根自己大口吃起来。
“你今天怎么样？跑了几个地方？”余静满嘴油光，她看见戚子珂没动，就说：“快吃啊，等什么。”
戚子珂依然没动，眼睛看着桌面，想不出怎样回答余静的问话。
余静在瞬间像明白了什么，她故意把话题引向别处，“你给你妈打电话了吗？”戚子珂摇摇头。
余静意识到说什么话都能牵扯到戚子珂的工作，都会惹得他萎靡，为了能顺利地吃完饭，余静决定不再说话。
戚子珂默默看了桌面一会，也开始吃起饭来。
他心不在焉的蠕动着嘴巴，没有辨别出鸡腿和爆肚的区别，也没尝到花生米的香味和余静炒的辣椒的咸淡。
他很低落，工作像一块巨石似的直悬他头顶，似乎马上就要在他头上着落，把他压成肉酱。
他想跳槽，可是又怕找不到其他的工作。
事实上，的确如此，他偷偷找过很多工作都跟他专业不匹配，他甚至想到去当会计，可是工地太低，又让他望而却步。
戚子珂吞咽下的好像不是饭菜而是沙粒，在他胃里没法消化，最后他越吃越难受，他匆匆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余静劝饭无效，自己一人把一桌菜吃了一大半。
收拾完碗筷，余静去洗头，哗哗啦啦的撩水声让戚子珂更加心烦。
他拿着吉他弹了几段音谱，但满脑子都是各种糖块和糖末，各种人和各种自夸的话，各种求人的话语和眼神。
戚子珂弹错了一个音，接着又弹错了两个，最后他索性乱弹起来，群魔乱舞，刺耳难听。
余静攥着湿哒哒的头发走过来坐在床上，用毛巾用力的擦头发，等头发不再往下滴水时她用皮筋把头发捆了起来，头发一缕一缕贴在一起。
余静对戚子珂说：“你新编的曲子？口味怪奇特的。”
戚子珂的手指从弦上移开，几个回音依次在空气中消融，房间里留下的是他俩节奏一致的呼吸声，戚子珂放下吉他收起乐谱走到床边脱鞋躺下，让余静熄灯睡觉。
灯关了，余静也顺势躺下，余静摸摸戚子珂的手，轻声说：“如果你太累实在不能做，就辞职吧。”
“你不累？”戚子珂背对余静，话中夹棒带枪。
余静摁着头，强压着要脱口而出的高音，依然温柔地说：“我能坚持，你要是不想坚持你就别干了。我看你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在状态。”
“你都能坚持我还能坚持不了？”
余静不想再说什么了，也转过身去背对戚子珂，自从沾床的那一刻疲倦便席卷而来，她像一个被水冲泡的泥塑，已经无法塑形，很快她就睡着了。
戚子珂无法入睡，他翻来覆去的在想明天要去见的客户。
又是一个如同千万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一样的天气，唯一不同的是太阳出来的晚一些。
八九点的时候才破云而出，顷刻便阳光普照。
地上的草叶在渐渐地枯黄，这是离开大学的第二个秋天。
余静在这一年中变瘦了，又瘦又黑，好像营养不良，她确实在过着造成营养不良的生活，食餐不饱，饮食不佳，偶尔的改善生活还是按月来的。
戚子珂也变瘦了，比大学里更瘦了，又细又高，脸像削尖一样。
戚子珂正在往一家大型超市赶，走进超市他脚步就有些踌躇了，人群熙攘，声音嘈杂，戚子珂的紧张感剧增，他硬着头皮上到二楼去找超市负责人。
他的推门声打断了房间里的谈话，戚子珂站在门边，围坐在茶桌前七八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戚子珂紧张的双腿发麻，他的手也无处摆放，十指不停地伸蜷。
“谁啊这是？”
“你怎么又来了？一个卖糖的，这几天老来搞推销。”昨天前天都跟这情况打过照面的超市负责人说，厌恶地看着戚子珂。
戚子珂继续站着，厚着脸皮腆着笑脸，“老板，您试试我们的糖，您先放着卖……”
“走走走，滚蛋，去别地儿推销去，这里不要。”
围坐的其他人像看猴戏似的呲着牙笑，戚子珂两耳发烫，羞愧难当。
他还是没走，似乎在钱的欲望正在击退自尊和上涨的羞耻感。
并且他觉得在外人面前丢脸比在余静面前丢脸要好的多。
他向前移动着脚步，步子只能以几厘米计算，可还是让正坐着喝茶的老板发现了，他喝令戚子珂让他别进屋。“老板，您试试。”
“滚蛋！你没听懂中国话？”
戚子珂本想再说什么，只见这家超市的老板从桌后似横空飞跃般站在戚子珂面前，把戚子珂推出门外扥上了屋门。
他一边走向茶桌一边对其他人说：“没见过这么傻缺的推销员，见了我三次，总共就翻来倒去说一句话，一看就是水货。”他的话让站在门外还未转身的戚子珂听到了，戚子珂既羞愤又自卑，种种复杂的情感掺杂在血液中激烈的翻腾。
戚子珂知道这月绩已是无望，他垂头丧气的走出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