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把饭碗扔了
沈苏为了不想把工资都以迟到费的方式返还给齐忠，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了工厂。
除了水沟里汩汩流水声四周寂静无人，沈苏看表后才知道离上班时间还有半小时。
沈苏走进工厂时正好碰见昨天在自己耳边叨叨不停的大姐搬着一箱剑南春往办公室里走。
之后的几天里，他没看到裁员倒是每天都见齐忠红光满面的笑容。
沈苏厌倦感日益增加，他感觉各种教条戒律像一张渔网，自己被卷裹在里面连坐姿都不能更改，他心中对这个工厂的厌恶感像罐里各种化合物起的反应那样激烈。
沈苏头昏脑涨地往工厂走时心中酝酿已久的决定突然像被凝固起来的固体般坚实，他进厂后直奔齐忠办公室。
齐忠自己在厂内住，既能高度保证工厂安全又省下找门卫所支付的工资。
齐忠听到敲门，起身穿衣前去开门，沈苏随着寒风一起进入屋里。
“想进屋暖和暖和么？”齐忠脱下趿拉着的鞋把脚踩在床边开始穿袜子。
“老板，我不干了，想辞职。”沈苏看着齐忠的脸说。
齐忠的袜子穿了半截，听到他这句话时停顿了一下动作。他把袜子穿好后才抬起头对沈苏说：“怎么了？想辞职？”
“被开除也行，反正我不想干这活了。”
“呵呵，不是干的好好的嘛，怎么了？钱少？”齐忠穿好袜子和靴子，腿从床沿上放了下来。
“干不了了，我的嗅觉都会失灵了，闻不了那味。”
“好不容易把你教会了，你说走就走？”
“再找人呗。你不是要裁员嘛，我给腾地儿。”
齐忠语塞，紧盯着沈苏顷刻间又将目光移开，他似乎在担心沈苏会背刺他。
“现在开化工厂不容易，风险太大，而且还赔钱，到头来还跟老鼠似的人人都追着打骂。”齐忠在跟他诉苦，言语极富感染力，齐忠自认为会让沈苏跟他同心同德，成为一个战壕里的队友。
沈苏冷漠的看着熊熊燃烧的炉子，炉火从铁盖中间的圆孔里冒出橙黄色的尖来，细细的火苗在不停地跳跃，炉子里发出一声声火焰剧烈燃烧的嘶吼声，炉子旁的地面上布满了污泥的黑斑。
沈苏又开始盯着烟囱，他望着满是灰尘的烟囱默不作声。
齐忠看到沈苏没有回应更加断定他会出卖自己，甚至觉得他会检举工厂违法生产。
齐忠因担心导致睡意全无，他说：“你来的时间段，不了解工厂是正常的。”
沈苏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自己作呕的地方，他说：“我要辞职，不想干了。”
“我知道你不想干了。”
沈苏透过齐忠欲言又止的表情大约猜到了齐忠的心思，“你害怕我泄露你偷偷开工的秘密？”
齐忠听到这话浑身打了个激灵，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沈苏似乎看够了烟囱和火炉的脏乱，把脸又朝向了齐忠，“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做翻脸不认人的事。”
沈苏看到齐忠挤出一丝笑容他又说：“老板，你把周围糟蹋的也够呛了，也别太说不过去了。”
齐忠大怒，站起身来大叫：“你又不是国家元首，管好自己不拉裤子就行。”
齐忠说完这句话突然后悔了，他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说：“写个辞职报告交给我。”
“我不会，写不了。”沈苏直视他，似乎在想把对他和对这个工厂的厌恶全释放出来。
齐忠也瞪着眼看着他，屋里窗帘没拉，光线暗淡，齐忠看着他突然笑了，扬起的嘴角闲在满脸的肥肉中，“既然你想走就走吧。工资现在不能结算，要等到下月跟大家一起给。”
沈苏微笑道谢，道别，推开门在几个员工的注视下一路向北走出工厂大门。旧铁门和臭水沟在他身后寂静无声。
“沈苏辞职了？不是开除的么？”吃午饭的时候几个员工在议论。
“如果是辞职的话那么真是傻子，这么好的工作，工资还高，他反倒辞职。”教他配料的师傅一边嚼着青菜一边说。
“人家年轻，干什么都行。”另一个员工暗自高兴沈苏离职但却虚伪的表现出羡慕沈苏的优势。
午饭过后，电机的声音覆盖了人们的说话声，他们又开始目不斜视地看着眼前的温度表和正在调配比例的化学物。
冬日的光束里飞舞着尘埃，沈苏还没想好怎么跟父母交代就已经到了家。
沈苏听见父亲的开门声迅速把搭在茶桌上的腿拿了下来，父亲看到他露出了沈苏已经预想到的惊讶。
“下班早？”
沈苏往前挺了挺身子，“没，我辞职了。”
他父亲解开衣扣把上衣脱了下来，他把衣服扔到沙发扶手上，在沈苏旁边坐了下来，“怎么回事？好好的辞职干嘛。”
沈苏眼睛盯着电视屏幕，里面正在播阿根廷和意大利的比赛，一阵欢呼阿根廷又进了一球，解说员口齿利落的解说帕勒莫的进球技巧和优势。
沈苏将目光从电视上移开，看了父亲一眼说：“我都后悔进那化工厂了，给多少钱也不去了，以前想到过污染，没亲眼看见还真想不到能到那程度。”
“你是在忧国忧民，为大自然担忧？”沈苏父亲说。
沈苏笑了，“也不是，我是看不上我们老板，以前不是跟你们说过嘛，跟安检局的打游击，受不了，各种制度，烦都烦死了。”
“你以为上班那么自由？你不上学不会是因为在学校早上睡觉起不来吧？”沈苏父亲一脸愠怒。
沈苏嬉皮笑脸地说：“那跟这不一样，我是那种人嘛，学习成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不想干这份工作了，没前途。”
他父亲抽了一口烟又吐出来，烟雾在嘴边翻腾，消散，他又抽了一口想压抑着胸腔内升腾的怒火，“别没正事，退学我也答应你了，你要是开始想混日子，你……”烟雾从他鼻孔里冒出来，他咳嗽了几声导致最后的话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