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莫与官斗
两人已斗了一个回合,各自退回原地。
江曼路手中软剑一抖,那柄丝带般的剑已抖得笔直。
剑刃泛着寒芒,他挺起剑尖,向凌九刺去,逼得凌九连连后退。
凌九腕舞长剑,一转之间,一剑斜劈过去,将那柄软剑挡了过去。
须臾,两人已打到院墙边去。
剑气如星光般炸开,伴随一声轻响,两人犹如鹰隼般擦肩而过。
江曼路年纪虽大,身手却十分矫健,手持长剑疾斩,起初占了上风。
风中抛起一点金光,剑影尤未散去,形势陡然反转。
只见凌九手中的剑疾进疾出,攻杀猛烈,一侧脚跟,身形闪动,便朝对方冲去。
落在下风的江曼路踉跄后退,哪还会使什么剑,无奈横剑格挡。
眼看他快招架不住,凌九急忙收势,刺歪了去。
江曼路并未察觉凌九已让了他一招,眼中不怒而鹰视,手中长剑穿空而去,迎着对方刺去。
两道身形若飞,动如惊雷,剑刃相碰时冷星迸发,好一个剑影翻飞,气势磅礴。
苦无在一旁见了,也不由得暗叹一声好。
但说凌九步伐轻巧灵活,剑光如龙,直扑对手。
连环刺犹如霹雳般贯穿,招招诡异,突如其来,竟令对方猝不及防。
江曼路眼见其剑招如此了得,只得一边招架一边后退,待看准时机,低身抬腿横扫,接连而出,直击对方下半身,将其逼了回去。
凌九始终并非平庸之辈,身形飞速闪避,手中的剑舞得行云流水,江曼路被迫起身对剑。
剑尖与剑尖,寒芒对寒芒,交织成一幅令人眼花缭乱的画面。
江曼路刺空一剑,猛地顿足转身,将剑横劈回来。
凌九劈挡过去,避开的同时一掌击在对方手腕上。
那剑竟瞬间弹了回去,若非江曼路反应神速,恐怕会落得个饮剑自刎的笑话。
这一招,凌九百试不爽,却未曾想要江曼路性命,而是本能使出来的。
此时江曼路已渐显疲态,无招架之力,踉跄后退之间,软剑险些刺入他的右肩。
凌九见状,将剑横在手中,用剑柄击在他手背。
江曼路的剑瞬间脱手飞了出去,已是输了。
他盯着落在地上的剑,怔了片刻,笑道:“凌兄弟不愧是杀手榜第一,老夫自愧不如啊。”
凌九道:“江兄这剑法倒也有趣,没什么可惭愧的。”
江曼路摇头道:“不!我本以为能逼得你使出一招半式的自在剑法,却不曾想,你只是使了些寻常剑招,还未见得那自在剑法的影子,我便已经输了。想来再斗上百次千次,我也胜不了你丝毫。”
凌九道:“江兄言重,不必挂怀。”
江曼路突然长舒了一口气,道:“凌兄弟武功如此了得,我反倒不必担心了。”
凌九听得他话里有话,道:“哦?莫非江兄与我切磋,只是想试试我的本事?”
江曼路将手往酒桌那边一摆,道:“且到席间再议罢。”
小小见凌九坐了回来,含着一块糕点,道:“阿九,你明明一招就能把他打倒的,为什么要打这么久?我看他还不如上次找你打架的那个呢。”
凌九瞪了她一眼,道:“小小,不可无礼。”
江曼路不怒反笑,摸了摸小小的脑袋,道:“小小这一说,我反倒对凌兄弟的武功更有信心了,看来刚才定是让了我几招,否则第一招下来,我已然败了。”
凌九面露尴尬,笑道:“江兄莫怪,我那招若不收势,定然已割断你的喉咙。”
他顿了一顿,又道:“在下与人比剑,多是要命的多,自是很难把握招式凶险,不得不提前收了一些。”
江曼路道:“无妨,凌兄弟何须在意?”
凌九道:“不知江兄试我武功,所为何事?”
江曼路叹了口气,道:“在下确有一事相求,凌兄弟听我一言,答应与否,全凭阁下。”
凌九见他迟迟不说,显是有些犹豫,道:“哦?江兄,但说无妨。”
江曼路道:“来临江的路上,我听你说,来此是为了找天机阁阁主藏列?”
凌九道:“不错。”
苦无吃着茶,一听天机扇的名号,也不由得想起凌九来时便告与他,那天机扇知道这天底下除了凌九外,还有一人会使自在剑法。
“江施主认识那天机扇?”
凌九道:“听说江兄与那天机扇关系非常,还常与他喝酒饮茶,畅谈阔论。”
江曼路道:“不瞒两位,天机扇与我乃是结拜兄弟,此事江湖人多为不知,只是如今……”
他顿了一顿,又道:“如今他已被官府抓去了。”
凌九与苦无都不免为此吃惊。
凌九道:“官府向来不插手江湖中事,为何要抓他?”
苦无道:“莫非藏施主得罪了官家?”
江曼路点头道:“自是不错,江湖人始终是江湖人,要想与官家斗,无疑是以卵击石。这临江府上奢下贪,年年税赋压得人喘不过气,以致百姓苦不堪言,都说山高皇帝远,这临江城便是如此。”
凌九道:“那他因何事得罪了官府?”
江曼路道:“我那兄弟虽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靠的无非是给江湖上的人和兵器做个排名,且通晓江湖的大事小事。偏偏他又是个见不得百姓受苦的人,写了一张诉状,托人送上京去,不巧那人却被拦了,那纸诉状竟落到了临江府府尹手里,自是饶不得他了。”
他叹了口气,又道:“他那天机扇耍得如何厉害,可又怎敌得过那众多官兵?随便给他安个罪名,便打入了大牢。”
凌九道:“这安的什么罪名?”
江曼路道:“在我们这儿,有个陋规,名叫‘贼结果’。每每这城中有盗窃案,衙门接到报案后,那些个官吏衙役,先是不作任何调查,且将被盗人家周围的商贾富户指为窝赃户。我那兄弟说来也颇有家财,可就是家里无人为官,没有后台。衙门随意说哪家被盗,便是哪家被盗,恰好他又是这被盗户旁的一家富户,自是遭了道。”
凌九道:“可这并非什么大的罪名,何以令江兄如此烦恼?”
江曼路吃了一口酒,道:“首先,这盗窃的罪名本就是子虚乌有。他原本想这官府将他拘押起来,无非想敲诈些银子。何况这盗窃案一上报,牵连的也不止他一个,索性拿了大把银子来贿赂官吏,打点差役。当官的捞足了钱,自会放了他,并对外称他没有窝赃,洗去贼名。”
苦无道:“阿弥陀佛!众生皆苦。”
凌九道:“那后来呢?”
江曼路苦笑一声,道:“不曾想,官府将他放出来没多久,他那街上死了一人,又指定是他杀的。他本以为官府又是来敲诈银子,也愿赔些银子,息事宁人。哪知官府收了银子,却不放他的人,又入了大牢。”
他又吃了一口酒,道:“上次我袖了些银子,打点差役,这才见了他一面。他却满不在乎,说来世定要读书科举,混个功名在身,不是为了碎银几两,鱼肉百姓,只是为了让那些官吏不敢敲诈。”
凌九道:“如此说来,他岂非要以命偿命?”
江曼路道:“倒也不至于此,他早已散尽家财打点官吏,我也时常帮扶着点,却也只是勉强脱了个死罪,不久便要流放岭南。”
他仰天叹了口气,道:“我倒不是怕押送的人途中杀了他,只是担心他那些仇家也收买了官家,路上要取他性命。”
凌九沉默着,已然知晓其中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