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云提夜雨
浦河尽头，有座叫云提县的小城。
城里有间客栈，叫做出云客栈。
出云客栈有个风韵尚存的女掌柜，人称张二娘，是个酿马酒的好手。
从南到北这条路，要去往浦城，必须经过这云提县。
不少脚客听说，出云客栈张二娘酿马疯酒的名声，路过这里时，大多会来这里喝上两壶马酒，才好入睡。
渐渐，这客栈的名声愈加响了，路过的江湖人也要往里坐一坐。
更鼓三声，春雷乍响，一时让人分不清究竟是鼓还是雷，可更鼓声太过遥远，春雷却近，倒是不会让人断错时辰。
雨又下了起来，夜雨比白天大了许多。
出云客栈两道大门朱漆剥落，铜环生锈，一开一合，吱呀吱呀，不断有人朝里涌入。
躲雨的躲雨，吃酒的吃酒。
不少人都是熟客了，叫一声张二娘，便知是老规矩，桌上便多了两壶马酒，两盘牛肉。
今夜的出云客栈，人莫名多了起来，就连张二娘也不免对小二疑惑一句：“今儿打哪来这么多人，看来又打不了烊了。”
小二哈腰笑道：“一来是掌柜你酿的马酒好吃，二来今夜雨下得大，生意自然是好。”
张二娘看着一屋子的刀剑，摇头啧嘴，道：“不对，吃酒躲雨自然是好，但愿没其他的事要发生。”
小二道：“掌柜你就放心罢，平日里也有不少他们这样的人，可谁不是瞧在你的面上，闹事也跑外面去闹，你那对双刀，可没人敢惹。”
张二娘还未回话，三男一女推门而入。
依旧是夜雨潇潇，四顶斗笠被风雨送入门内，地面已湿了一块。
还没瞧清这四人长什么模样，一个阴柔的声音叫道：“掌柜的，上两壶好酒，切点好肉，再备两间上房。”
不过，照样还能听出这人是个男人。
张二娘朝这四人看了一眼，忙迎上去道：“哟，四位客官，你们今儿来晚了，我这鸡毛小店不过六七间客房，早已住满客了，不过今夜小店不打烊，吃酒吃肉倒是管够。”
男人道：“如此也好。”
张二娘道：“里面请。”
那小二已去后面准备酒菜。
四人往里走时，客栈里十多个男子的目光，已朝他们移来，却都是落在那女人身上。
四人中只有女人取下了斗笠。
这春寒之际，那些男子都冷得多穿了一件外衫，倒是这女人只有一件红衣罩体，将那丰满身形一览无遗地显现出来。
这女人似乎不怕冷，又或是不想遮住自己那娇艳的身段。
一双颀长水润的秀腿露在外面，修长的玉颈下，半遮半掩着一片酥胸，凝脂如玉，素腰一束，不盈一握。
她朝里一走，仿佛恨不得将那纤腰扭断。
张二娘见了，将脸扭到一旁，撇嘴瞪眼，暗道：“老娘年轻时可比你娇媚多了，穿这么少，也不怕冷死你个骚狐狸。”
那些男子眼睛都已看得直了。
这小店里因为这女子的到来，热闹了许多。
那江北来的一个剑客，坐在离门不远处，斜靠着柱子，肘下撑一把剑，两眼放光，对女人笑道：“美人儿，你从哪里来？”
有一刀客盯着她那双玉腿，笑道：“倒不如到哥哥这来，我这怀里暖和得紧呐。”
女人望了过去，含笑含俏含妖，云遮雾绕般，媚意荡漾，道：“真的么？”
她旋即装作脚下一滑，顺势摔了去，正好摔在那剑客怀里，男子一手正好托在她细腰上。
看着怀中姣媚，男子另一只手已朝女子玉腿上抚了去。
霎时身子一阵酥麻，蔓至全身，直让他闭眼，嘴里发出微弱的嘶嘶声。女子又是抛声炫俏，抬头望着男人，手已朝其胸口抚了上去，朱唇轻抿，食指点着男子下唇。
“公子，这不太好罢？若是被你娘子知道了，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男人笑道：“她不会知道的，知道了也不敢。”
众目睽睽下，这一对男女勾勾搭搭，眉来眼去，不时打情卖笑，哪里像是第一次见面？
那男子瞥向别人，一副轩轩自得之状。
女子依然各种卖弄风骚，甘愿被这男子抱在怀中，就差移往床笫了。
其余男子已看得目瞪口呆，又是羡慕又是恼火，暗骂凭啥这么好的一副皮囊，偏偏躺在了别人怀里。
张二娘在一旁呸了一声，嘀咕道：“果然，喜欢搔首弄姿的女人，是男人的通病。”
这时，那女人又对男人委屈道：“不知公子房里可有其他人，奴家走了一天，腿也软了，早就想好好躺下睡觉了。”
那男子一听，一时激动起来，笑道：“没人，绝对没人，你若困了，我这就抱你上去，咱俩一起睡。”
女子点头，将脸掩在了男人怀里。
那男子朝同伴使了使眼色，忽地抱着女人站身，慢慢爬上楼去。
他那几个同伴倒也识趣，没有多话，只是哪能想到自己兄弟在这半路上，竟能遇见这般好事。
这等好事没能落在他们身上，当下心头都极为郁闷，便只顾吃酒了。众人奇怪的是，跟着那女人一同进入客栈的三个男子，见她被其他男子抱去，竟不为所动，早已坐在酒桌旁吃起了酒肉来，好似什么也没瞧见。
片刻，便有人问那三人：“我说三位，那女人既是和你们一起来的，你们怎么也不管管，不怕她被那男的给吃了？”
另一人笑道：“我看那女人才像是吃人的主，只怕到了明天，楼上那兄台连路也走不动了。”
“换做你，你也照样走不动路，那样的女人，你们顶得住么？”
“顶不住，顶不住！”
众人纷纷应道，客栈内立马充斥着笑声。
那三人还未取下斗笠，也不回话，只顾着吃些酒肉，饿辣子抠着似的。
倒是张二娘在那柜台里翻了个白眼，念叨一句：“一帮臭男人，没点出息。”
念叨时也不由得暗叹：“朱颜易老啊。”
烛火摇曳，店外残雨渐歇。
楼上春事已起，一声马嘶从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