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色朦胧
那年五月，樱桃红了，芭蕉绿了。
顾鱼在江南，凌九也在江南。
那采花盗，太行五毒之一的“飞天蜈蚣”单松瑜，也在江南。
这人早已在暗中盯上了顾鱼。
顾鱼信步江南，跨过卧龙桥，走过河埠头，去了那北栅街。
河岸女子们拿着木槌，捶打着衣服。
岸边白烟缭绕，远处青山隐隐可见，一斜夕阳染红天际，已快落下。
顾鱼坐在酒馆，小酌黄酒，吃东坡肉，听满庭芳，好不悠闲自在。
女子的江湖，要比那些个浪子浪漫温和许多。
她越是轻松自在，便越没有防备，不曾想那壶黄酒，已被单松瑜下了毒。
夕阳落下时，顾鱼已中了毒。
那河畔料峭清风一吹，她趴在柳下昏昏欲睡。
醒来时，人已落在单松瑜手里。
顾鱼是个使飞刀的好手，却不是逃跑的料，何况身中软香散，全身无力，一点功力也使不出来。
昏黄的烛光下，单松瑜一脸坏笑，搓着手朝她靠去，她却被绑得动也动不得。
单松瑜又向她下了另外一种毒，桃花散。
那桃色粉末往她嘴角一抹，更是欲火焚身，难以承受，仿佛千万只蚂蚁钻入心窝一般。
若是时间久了还未解毒，不免危及性命。
这将贞洁视为生命的女子，伤心欲绝，这下却是哭也哭不出来。
她宁愿死。
眼看单松瑜就要得逞，火光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子在墙壁上摇晃。
有人在房梁上说话，扫了单松瑜的兴。
“死蜈蚣，真不好意思，打扰到了你。”
单松瑜抬头一看，立马认出那人是凌九。
凌九坐在房梁上，脚在空中晃了晃，怀里抱着一把剑。
单松瑜心里咯噔一声，急忙退到门边去。
凌九见他要跑，轻轻一跳，落在他身前，挡了去路。
凌九冷笑着，道：“没想到，江南闹得沸沸扬扬的采花大盗，竟是你这条臭蜈蚣。”
单松瑜又惊又怕，却还是强装镇定，道：“素来听闻凌大侠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知是哪位找了你，要取我性命？”
凌九道：“倒也不是。”
单松瑜道：“既然如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管这事做甚？”
凌九道：“刚好经过而已，无非杀一条害虫罢了！”
他歪着脑袋看了一眼顾鱼，道：“姑娘，你若肯付钱，我便帮你杀了这人，一壶酒钱即可。”
顾鱼含着泪水，费力地点头。
凌九见状，笑道：“臭蜈蚣，怪不得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单松瑜心下已是慌了，他虽下得一手好毒，逃跑也极为在行，如今门被凌九把住，却也没有太好的机会使毒，更无活路可逃。
他忙向凌九哈腰，笑道：“凌大侠，那妮子不过给你一壶酒钱，你若放了我，我请你吃上一百壶，一千壶。今后你若差了酒钱，也都包在我身上。”
他说到此处，回头看了一眼顾鱼，猥琐笑道：“那床上的美人儿，也让给你，听说这妮子还是个雏儿，错过这茬可就没那店了，而且这妮子身上还有个秘密。”
凌九双手抱剑，放于胸前，道：“什么秘密？”
顾鱼的心登时凉了，只是盯着房梁，双眼无神，生无可恋。
单松瑜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凌九肩膀，笑道：“凌兄倒是隐藏得够深，你我都是男人，何必装得如此辛苦。既然如此，老五我吃点亏，让你先享用，咱喝口汤，吃点残羹也就够了。”
凌九听得这话，只觉这人当真猥琐至极，但仍强忍下来，道：“秘密呢？”
单松瑜道：“你可知那绑着的妮子是谁？”
凌九道：“是谁？”
单松瑜笑道：“折柳刀，顾鱼。”
凌九早已听过折柳刀之名，却不想如此江湖高手竟是一介女流，又暗叹此等高手，竟栽在了这臭蜈蚣手里。
他眉头一纵，剑已出了三寸，狠狠盯着单松瑜，一改此前轻浮，冷冷地道：“把解药拿来。”
单松瑜脸色惨变，心想难不成这凌九真是奔着救人来的。
他早听闻这剑客的名声，一旦他的剑出了鞘，自己必然会变成一具尸体。
他不是傻子，只是这桃花散没有解药，在凌九这种剑客面前，他再不敢说错一句话。
他想了片刻，道：“桃花散没有解药，唯一的解药便是男女交欢。”
凌九愣了一愣，道：“我这剑绝不拔第三次。”
天玄剑又露出三寸。
单松瑜没了法子，紧握的手突然松开，将早已攥好的粉末洒在了凌九脸上。
凌九骂了一声找死，手中的剑全然出鞘。
这粉末扑得他满脸都是，一时竟看不清眼前状况，只得凭直觉用力一刺。
这一刺正好刺在对方肩上，只听见单松瑜嘶了一声，接着是响亮的砸门声。
待凌九弄净脸上粉末，看清眼前时，单松瑜已逃远了。
那道木门一开一合，吱吱呀呀。
今夜江乡，细雨如丝。
河岸灯火通明，烟波四起，竟无一点夏之躁动。
一声轻雷，倒似飒飒东风初来。
朦胧烟雨中，添一幅宁静而清澈的风光。
青石板路的小巷深处，一间瓦屋灯火摇曳，气氛微妙。
凌九忽感身子滚烫，焦躁难耐，看着床上那眉目动人的顾鱼，双眼朦胧，一颗心荡了又荡，一时竟沉不下去。
顾鱼知他已中了单松瑜的桃花散，一颗心立即被揪了起来，黯然失色。
凌九朝着她一步一步走去，火光照耀下，面部赤红一片。
软香散的药力还未退去，见凌九朝她走来，却是如何也叫不出声，只能支支吾吾。
凌九道：“顾姑娘莫慌，我只是要帮你解开绳子。”
桃花散的威力还未尽数释放，凌九心性尚稳，并未做出任何无耻之事。
他拿起剑，挑断了顾鱼身上的绳子。
顾鱼下得床来，四肢仍旧无力，没走上两步，身子便软了下去。
凌九向前，伸出右手用力一担，顾鱼便扶在他右臂上。
两阵火热一碰，心下都不由得惊了一惊。
凌九道：“顾姑娘，你没事罢？”
顾鱼抬头看他，见得那张掩在长发下的冷峻脸庞，又见得那对深邃的眼，不禁暗道：“竟有如此好看的一双眼睛！”
凌九低头看她，只见顾鱼满头是汗，双瞳剪水，撩人心弦。
夜色，当真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