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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旧人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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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微亮,北风凉。

    雪雱霏,将万物渲染得朦胧而迷幻。

    凌九自梦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粉色的帐幔。

    他不知道自己躺在谁的榻上。

    自被单松瑜下药晕去后,他已不知此后发生了什么,那叫赖小章的少年又何去何从。

    回想间,他闻到一阵清香,如九秋白菊那般沁人心脾。

    他坐起身,又觉脑袋沉重,忽然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凌九急忙回头一瞧,一个女子正躺在身旁。

    那女子斜躺在软榻上,一头乌发如云散开,搭在香肩上,玉面粉腮,杏眼琼鼻,樱桃般的唇仿佛一触就破。

    此刻正如一只猫儿,遮在棉被下,闭着眼睡得香甜,枕边摆着面具。

    那阵清香,正是眼下这女子散出的体香。

    凌九这登徒浪子见状,心头惊了一惊,当他认出这女子是顾鱼时,神色逐渐转为平淡。

    他下了床来,并未吵醒顾鱼。

    看了一眼身上白如雪的寝衣,凌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寝衣明显是顾鱼亲手为他换上的。

    顾鱼似乎早知他醒来便会离去,天玄剑和一身干净外衣,就摆在离床头不远的檀木长椅上。

    凌九换了衣裳,新衣裳的确比旧衣裳要好,既暖和,也没有任何血腥味。

    换好衣服,他拿了天玄剑,轻手轻脚,想要离开。

    他走到门口时,背后传来顾鱼的声音。

    “你始终不愿随我一同回江南么?”

    凌九停住脚,没有开门,也没有回头,淡然道:“我们之间本就不应该发生这些。”

    顾鱼道:“可已经发生了。”

    凌九道:“我注定独自一人,只能四处飘零。”

    顾鱼望着他的背影,沉默了。

    她那长长的睫毛湿润了,一滴泪水从一边眼窝滚落,砸在另一只眼中。

    凌九没听到她回话,道:“对了,那个少年呢?”

    顾鱼疑惑了,道:“什么少年?”

    凌九道:“一个和我一起喝酒的少年,他叫赖小章。”

    顾鱼收了眼泪,回想昨晚的事,道:“我带走你时,他似乎正趴在桌上睡觉。”

    “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中了单松瑜的毒,想必那少年也和你一样。”

    一提起单松瑜,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许久。

    若不是因为此人,他们二人也不会相识相知,更别说同床共枕。

    凌九打破了沉默,道:“单松瑜又逃了?”

    顾鱼道:“已被我杀了。”

    凌九叹了口气,不曾想自己竟险些栽在单松瑜手里。

    他心想那少年恐已不在人世,道:“只可惜我还欠那少年一壶酒,欠别人东西总是不好的。”

    “如此说来,你还要把那壶酒还他不成?”

    “是,他还活着么?。”

    “不知道,我们离开那里时,他还没死。”

    “是死是活,我也得把酒还他。”

    “如若他已死了呢?”

    “那我便杀了杀他的人。”

    “即使是你曾经的同门?”

    凌九顿了一顿,道:“我已不欠他们什么了,但却欠着那少年的。”

    顾鱼已明白,不再多问。

    凌九的手已放在门上。

    顾鱼坐起身来,道:“我不许你走。”

    凌九道:“对不起,我必须走。”

    “难道你真要当那晚的事没发生过么?你怎会如此无情,如此狠心?”

    顾鱼记得很清楚,这已是凌九第九次要离她而去。

    “我会负责。”

    “那便娶了我。”

    “等我做完该做的事,若是我还活着,自会去江南娶你。”

    顾鱼听他一说,眼神如芙蓉般清澈起来,眨了眨眼睛,将快要流出的泪水压了回去,轻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

    “那你以前为何要说不爱我。”

    “那是实话。”

    顾鱼的声音颤抖了,道:“那你为何又说要娶我?”

    凌九道:“那是你的选择,你若不愿意,我便不娶你。”

    “我要的不止是娶我,你明白我的意思。”

    凌九沉默了。

    顾鱼又道:“你还忘不了那个姓冷的?”

    凌九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二人再次一同陷入沉默,窗外的雪缓缓落下。

    顾鱼要的不仅仅是承诺,她要眼前这个男人爱她,只爱她一人。

    空气静了许久,凌九终于伸手去开了门。

    他刚开出一个门缝,一柄折柳刀已栽在门把上。

    凌九盯着门上那把飞刀,道:“杀了我也好。”

    顾鱼下了床来,站在原地看着他,似嗔似怨,道:“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你了。”

    “你若能解恨,有多少折柳刀,统统使出来,我不躲便是。”

    顾鱼的眼神变得冰冷,不知是爱还是恨。

    她的声音归于平静,道:“好,这是你说的。”

    她用两指衔了一把折柳刀,下一刻已飞向凌九的咽喉。

    凌九丝毫未动,那把折柳刀擦着他的咽喉飞去,最后也栽在了门上。

    他的脖子开了一条细细的口,缓缓浸出一丝血来。

    他还活着。

    “你走!”

    顾鱼闭上了眼,大声吼道,所有的不情愿、不甘心、不相信,都刻在了两个字中。

    凌九打开门,道:“多谢,日后我自会去江南娶你,只要你愿意。”

    他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连关门声也没有,脚步声已越来越远。

    顾鱼确信他已走远,登时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又衔了一把折柳刀,握紧后,在地上狠狠划了几下。

    她的脑中慢慢浮现冷流萤的模样,哭得更伤心了,抽泣着道:“我究竟哪里不如那个女人,为什么,为什么?”

    凌九若在,自然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他不会说罢了。

    一个浪子,一生所爱,无疑是最初与他相爱的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纵然不是世间最美,哪怕最后形同陌路,可那段记忆,无疑是此生最为深刻的。

    顾鱼并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的清白交在了凌九手里。

    守身如玉二十余载,被她视为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却那般交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浪子。

    这世间多的是和她一样的女子,能够心甘情愿让自己付出清白的男子,那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哪怕等到海枯石烂,也是如此。

    不变的东西,永远不会变,自个也骗不了自个。

    再提起那个浪子,她只会说恨透了他,恨不得让他死上千次万次。

    女人的嘴巴和男人一样,一样会骗人,一样会骗自己。

    顾鱼那双眼,仍肆无忌惮地偷着她的眼泪,似珍珠,怎么也拈不散。

    她用刀划出的痕迹,很快被她的泪水湿润了。

    她慢慢爬起身,深坐在床上,娥眉深蹙。

    但见泪痕,也不知心中到底恨谁。

    她想起了那一夜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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