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痴心似雪
南风起,桥下水波浅兴,下了雨。
屋内烛火摇曳。
凌倦望着顾鱼,怔了片刻,道:“顾姑娘,若是无碍,便起来罢。”
顾鱼缓缓起身,一双玉手扶在他右臂上,瞧着病殃殃的,弱柳般惹人怜爱。
她略微运力,勉强站得稳后,方把手收回,低声道:“多谢!”
凌九道:“那臭蜈蚣不知逃没逃远,顾姑娘住哪,若不嫌弃,凌某先送你回去,免得又着了那人的道。”
顾鱼抹着泪痕,担忧道:“我们得尽快找来解药,此前那姓单的说过,这桃花散之毒若不解,不出三个时辰,定会七窍流血而死,只是那淫贼不知逃哪去了,这如何是好?”
凌九道:“我去追他。”
他说着便要出跳门,可这时哪还能追得上。
顾鱼忙拉住他,劝道:“万不可多运功,不然这毒会更加凶猛。”
凌九道:“我们总不能等死。”
顾鱼急得又流出泪来,道:“我不想死得那般难看,烦劳阁下将剑借我,我自行了断。”
凌九不曾想,在江湖上声名显赫的折柳刀,竟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
他自是不忍将剑借给她,于是立马收剑入鞘,紧握在手中。
顾鱼终于恢复了丁点力气,只是这桃花散之毒极为霸道,已让她难于承受欲火。
这欲火焚身,浑身滚烫难耐,就连肌肤也烧得如霞一般,唇鼻间的喘息声,越来越重。
她等不得凌九同意,伸手要去抢其手中剑刃。
凌九不想见死不救,剑柄握得极稳。
顾鱼力气哪能胜得过他,任由她怎么去抢,那剑也丝毫未能出鞘。
顾鱼抢不过剑,干脆坐在地上,如何也遏制不住悲伤情绪,不一会又是眼泪婆娑。
一声声压抑,一声声痛苦,凌九听了,不由得唏嘘几声。
夜色笼罩的陋室之中,两人对望,一个泪眼朦胧,一个不知所措。
渐渐,凌九愈发觉得不对,身子犹如火烧一般,阵阵滚烫直往心眼里钻。
凌九已满头大汗,边褪去衣衫,边道:“怎么突然如此之热?”
顾鱼见他宽衣解带,忙将头歪向一边。
她的心跳加快了许多,身子也愈加滚烫起来。
顾鱼面红耳赤,不敢回头,道:“你要做什么?”
凌九褪去衣衫后,只是坐在地上,闭目运气,强忍这钻心欲火。
他的呼吸很重,道:“顾姑娘莫要多虑,凌九并非要趁人之危,大不了陪姑娘一起死,也绝不碰姑娘一根汗毛。”
顾鱼颇为感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静静思忖着,昔日见过的男子,谁也不如凌九这般克守心性。
那些个男子若见她了这副皮囊,又见她无力反抗,恐怕一身清白已被夺了去。
如今这凌九身中桃花散,还能有如此心性,宁愿死也不毁她贞洁,世上哪去寻如此男子。
顾鱼想起曾经发过的誓,但凡见过她真实面目的男子,要么死在折柳刀下,要么娶了她。
待这誓言破了,她也不必再以假面遮脸。
此誓的初衷,是想寻一个武功比她更为厉害的人。
她早已听闻凌九声名,但今日一见,才觉着凌九并非江湖传言那般。
当下心头一软,对凌九已是另一番看法。
二人体内的桃花散已尽数迸发,再过一会儿,都将七窍流血而亡。
顾鱼两靥生愁,已按捺不住欲火,竟不顾女儿家矜持,费尽力气起了身,挪到凌九身旁。
凌九听得声响,睁开双眼,只见顾鱼站在身前,一身粉色纱衣被香汗浸透,发丝贴着肌肤,蝉露秋枝,皎如朝霞,灼若芙蕖。
凌九看了她一眼,便将头扭了过去,道:“顾姑娘,你这是干么?”
顾鱼并未回话,忽地宽衣解带,呈皓腕于轻纱,那纤腰上的丝带伴着轻纱,落在地上。
凌九已知她要行何事,支支吾吾地道:“姑娘,你……”
他终究是个浪子,见顾鱼没了顾忌,也顾不了这许多,只想浇灭心头这把火,解了这桃花散之毒。
他终于不再强忍着,转而将顾鱼抱于怀中。
一个是落雁红颜,以身相许,另一个却只是无情浪子。
顾鱼肌如凝脂,滑如丝绸,如芦苇般柔韧。
凌九看着水下妆影,眉头新月,哪里还管怀中之人是折柳刀顾鱼,又如何深爱着那什么小师妹。
一番翻云覆雨,桃花散去,欲火烧尽,已不在话下。
次日朝霞升起,谁又在谁身旁,江南一夜的雨,总算是停了。
顾鱼小鸟依人般斜躺凌九怀中,已当自个儿是凌九的人。
她将粉面埋在凌九怀里,娇息道:“我已是你的人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凌九见她这副柔媚的样子,道:“我会娶你,但不是现在。”
“你会留在江南么?”
“我哪也不能留,你应该知道。”
“我可以跟着你,你去天涯我就去天涯,你去海角我也去海角。”
凌九苦笑道:“跟着我只有死。”
“我不用你保护我,你或许听说过折柳刀的威力。”
“听说过,可无论你的折柳刀如何厉害,终究也敌不过人心险恶。”
顾鱼想起昨天的事,没有反驳,道:“我以后再不会栽在那种下三滥手里。”
“这并非你不愿便不会发生,世事变化无常,谁也不敢肯定自己以后会如何死去。”
“如此说来,你不愿让我跟着你。”
“不愿。”
顾鱼不解,道:“你为何如此执著?”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什么事?”
凌九没有隐瞒,道:“我师父的事。”
顾鱼愣了片刻,道:“向昊阳?他不是已经……”
“他是死了,可我没死,凶手也没死。”
“向昊阳并非你所杀?可他却死在了自在剑法下。”
凌九点头道:“这正是我要去找寻的东西。”
“我既已是你的人了,我可以帮你。”
“不必帮我,如今是我欠你的。”
顾鱼怔了片刻,道:“什么意思?你并不欠我什么。”
凌九没有回答,起身穿了衣服,推门离去。
顾鱼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道:“别忘记回来娶我,我会等你。”
凌九停在门外的青石板上,并未回头,屋檐落下的水珠,滴在他的肩上。
他又多了一件事,既答应了顾鱼将来要娶她过门,那自然必须做到。如此一来,那条臭蜈蚣便活不得了。
他离开江南,奔着太行山而去,在与顾鱼再次见面的那一段时间里,他没有找到单松瑜。
顾鱼最终亲手杀了单松瑜,也算泄了心头之恨。
凌九与顾鱼这一别,再见面时,已是三年过去。
顾鱼想起昔日江南种种,忧心之事始终下不了眉头。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凌九,她自不愿就此放手。
无论如何,她不会再让这个浪子再离自己而去。
哪怕他真的不爱自己。
她坐在床边,黯然神伤了许久 ,终于穿了棉袄,披上斗篷,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屋外依然雪花悠悠,天不流云。
顾鱼叹了口气,看着屋前一串脚印,那人还未走去很远。
凌九朝浦河镇而去,腰间的剑似乎重了许多,在雪中走得很慢。
顾鱼踩着凌九留下的脚印,跟了出去。
正是:
昔时观花花似雪,今朝看雪雪如花。
琼瑶满地何留意,怎敢就此与君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