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 章婆家3：称周六福，宁凝霜借秤吴水生

    隆冬，远谷困缩在凝结湿重的空气里，明素安静，像水晶球里的童话世界。

    左贤贵媳妇扶着隆起的肚子，撑着腰在小院里来回散步。

    如今的远谷，四户人家，有三户房子都像模像样的围起了小院，只有吴水生的窝棚依旧破矮，还好入冬前在三人的催促和帮扶下，窝棚四边加固的木头撑板，敷上了厚厚的芦草。

    最左边左贤贵家是圆竹围起的矮篱，圆竹排列紧密，山藤紧固，竹篱下院内敷起高高一层肥土，夏季曾爬满瓜果藤苗，冬季仍有些许枯藤没有清理。

    排第二的是周生生家，儿子周六福咿咿呀呀正学说话，一句“妈妈”还没吐清晰，已经能摇摇晃晃走路了，此时正小脚有力的一蹬一蹬往木头篱笆的小矮门走去。周生生是勤快的人，个大不惜力。几年光景，他已然在主房的左边建起了一间厨房，右边也建起一间结实的木屋，里面圈养着几只山上捕来的野鸡，和两只獐子。

    周生生和杨贵生家之间夹着格格不入的吴水生的窝棚，如果外人不知，定会疑惑这两户人家为何要将茅厕盖在两家之间。

    杨贵生家是厚竹片里外对拼连起的院篱，与其说是院篱，不如说是豆角藤架围起的圈圈真实，这是杨贵生老娘的佳作。夏天藤架上挂满了长长的豆角，现在晒干的豆角捆成捆挂在了门口立柱的圆木上。

    从四人最初来此开垦，选址平整场地建房子至今已近十年，十年里远谷依然是最初的四户人家，日子依旧清苦，寂寥。

    在有限的生命和体力下春耕夏种秋收冬藏是他们不得不为的事，每至冬日，万籁俱寂，推开门，对面苍寂的高山，乌青的天空，光秃秃的大树上乌鸦嘶哑的叫声，让人生起无聊与厌怠。

    在这样百无聊赖的日子里，生起一堆火围坐一起闲聊，逗弄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小周六福就成了远谷少有的笑声起源。周六福的名字最终还是左贤贵灵感乍起，周生生深思熟虑定下的。

    小周六福出生的第二天，周生生夫妇便抱着他来到左贤贵家里合计取名。同来的自然还有杨贵生母子和懒汉吴水生。

    取名不可儿戏，要有寓意，需从长计议，左贤贵也表示要严谨，生之前是从那半箩筐书里想了些好名的，眼下也还不能草率。

    首要任务是称下孩子有多重。福分（斤数）大了取个贵重名，将来做官当将军，听起来威武。福分薄些，就天地庇佑，五行补济。

    左贤贵家原本是有秤的，不过在王李庄时候被地主李上理不讲理污了去。如今借秤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吴水生身上，山外的社下，他最熟络。

    换平日里，这样的贵重物吴水生也不敢去借的，去了也保准是借不到的。

    几人不知道的是，吴水生能在社下混个脸熟和吃食，倒不是人缘好，大多时候是主人家不好撵他又怕他饿死在自家门口。

    但是这次不同，小甘老爷家的秤他是见过的，早一二天想借指定借不来，眼下来了个宁凝霜，看着有当家的势，看着精明厉害，实则也心宽好说话的。

    于是吴水生欣然答应，出门便去。

    来到小甘老爷楼前，吴水生鬼祟张望了一会儿，确定了老撺不在。厨房里生着火，有人忙活，像是小甘老爷。

    “小甘老爷，小人给您问早来了。”还没见人，他便巴结着朝厨房里喊道。

    厨房里，忙活着的是宁凝霜。她听见有人说话便走了出来。

    “诶，是吴大哥，早啊！”

    “哟，是凝霜妹妹呐。”见是宁凝霜，吴水生脸上神采顿变。不再袖着手耷拉着头和肩，尽力展着风度。

    “还以为是小甘贤弟呢。”吴水生拿腔拿调的说道。

    “生子（甘得福）下地干活去了。吴大哥，您找生子有事啊！”宁凝霜问道。

    “奥，无甚要事。忙便忙罢，我改日再来。”吴水生说着，便佯装欲走。

    “吴大哥，有事您同我说也行，一会儿回来我告诉生子。”宁凝霜说道。

    “哦，凝霜妹妹要作的主那便更好。也无甚要事。”

    “您说吧，吴大哥。”

    “我那庄子有一周姓夫妇与我交好，昨天喜得贵子！欲借我家秤称称福分，我家秤是有的，秤杆极好，头尾包了铜，秤盘子也是铜的，就是那秤砣，前些年付那马夫钱，没有碎银子，拿来砸大锭，不小心崩了一角，怕秤不准了……”嗨，吴水生这牛皮吹的，四户人家倒成庄子了。

    “吴大哥您要借秤啊！”不等吴水生说完，宁凝霜便已明白。

    “是的，是的。不知？”

    “我给您拿去。”说完宁凝霜便噔噔上了楼，墙上取了秤给吴水生。

    吴水生得秤，心中窃喜，但依旧端着风度沉稳。“谢凝霜妹妹了，吾不日即还。”

    宁凝霜看着好笑，听着奇怪，嘴上顺着吴水生说，暗地里早已肉麻腻歪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吴水生转身走远，宁凝霜不禁噗呲一笑。“怪人，借个秤那么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