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家2:庙下的秘密
如今的远谷山石奇秀,久浸人烟,风和日丽。
在这个道路通达,风景秀美,每块石头都具备其名的消遣静地,我常流连忘返。
正因其如今的美好,我极难想象她原本莽野,险峻,让人望而却步的样子。
于是如今想窥其一斑,我常籍最初来此的人们对远谷各处的命名来启发想象。
老虎坳,杉壑子,丫杈丘,风袭坡,阴蛇坪,马头陇,鬼嬉潭……
跨越时空游驰各处的我灵魂不禁战栗。阴戾恐怖的凶兽注视着我,蔽不见日的林下升起幽湿迷雾笼罩着我,诡绿的深潭死水吞噬着我,狂野的藤蔓荆棘附树而立张牙舞爪束缚着我,暮下的飞蚊成群结队鬼影般穿透我的身体,铺天盖地的鸦群气势汹汹向我扑来啃食着我。
终于在庙下深秋的黑夜里,碎裂的石刻佛像前两个男人的声音让我止步。
深夜的秋风呼号着灌入山谷,吹得两人手上的火把火苗噗噗作响,松脂在火焰里滋滋炸裂。
庙下,座落在远谷北山一段凹形似谷的山腰上,在左贤贵四人来此之前这里便有一座破落倒塌的小庙,没人知道庙是何人何时所建。从碎裂的佛像可断知是和尚亦或是尼姑在此隐居过。
左贤贵在第一次寻见此处时便将此地命名为庙下。
“七年了,贵生,你后悔吗?”
漆黑的夜色里,左贤贵把火把插在石像的裂缝间,疲软沮丧的缓缓坐下,被火光照亮的脸庞显得冷峻如塑,目光如炬,火苗在眼眸中跳跃。
他微仰着头,望着空洞的黑夜。语气怅然。火光下的他与白日判若两人。
“不后悔,或许这里压根就没什么宝藏,只不过是老人家的几句玩笑话,或许有也不属于我们。不管怎样,我们在这有了自己的地,有了房子,住在这里就当是宝藏放在了家里,没拿出来花呗。”
杨贵生看着坐在地上懊恼不甘的左贤贵,故作轻松的答道。
“左大哥,当初你跟我和周大哥说这里有宝藏,我们都当你是为了给我们鼓气。我们也乐意有这样的一个美梦,没有这个美梦,我们可能现在还在王李庄受着王家人的欺负,更不会有如今的生活。我娘说,这几年是她一辈子过得最好的,就像做梦一样。”
“是啊!或许就是个梦,可这梦不作便罢,作了又何故如此草草终无定局,教人如何得醒?唉……”
听了杨贵生的话,左贤贵颓丧之心稍显释然,不过语气中仍有诸多不甘。
“贵生,我们回去吧。”
“好的,左大哥。”
杨贵生拉起坐在地上的左贤贵,将插着的火把递给他。两人便朝着山下走去。
身后石佛也随着火光的渐渐远去隐遁于黑夜之中。
漆黑笼罩的远谷,随风摇摆的两朵火苗在漫漫夜色中缓缓移动,照亮沿途摇曳的树枝和竹林,如鬼魅闪现,在夜色下群魔乱舞。
“左大哥,你真相信这里曾经居住过三百多人吗?”回去的路上,杨贵生问道。
“一开始是相信的,虽然我爷爷说不清他们当时具体的位置,但是方圆百里,能隐匿三百人半年之久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
“可如今……”左贤贵欲言又止,又回头望着石佛的方向。“如今我也说不清了!”
“三百人住了半年多,为什么会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他们建的房子,种的地,不可能短短五六十年里消失的这么彻底吧!后面近千官军来清剿,也要有路进来吧。可你看,这里唯一一条道还是那懒汉踩出印来的。”杨贵生挠着头,好不明白。
“贵生啊!你是见过这谷子里夏天发大水的,自然之力如水覆蚁穴,在天地造化前,人就如那蝼蚁,一夏雨水过后那三百太平军的印迹便可抹失殆尽。何况六十年。”
“三百太平军匆匆出逃,长途奔命,来到此地怕也是落秋了,也不太可能有什么种子带来耕种。搭着简易的房子,采食于山林之间等待接应可能就是当时境况吧!”
“对了,你曾说过,太平军信洋人的教,拜的也是洋人的佛。那庙下为什么刻的是咱中国人的佛呢?”杨贵生挠头问道。
“那本就是埋于山壁之中的一块巨石,刻石者依形而塑,再修饰周边石壁。又临壁延搭庙宇,凿穴而居。你看到石佛两旁的洞口了吗,其实就是两个窑洞,与我们不同,西北边的人就住在这样的洞里。刻石,挖窑洞,建庙,单是石佛成形也非半年能成的,庙下住过的不太可能是朝不保夕的太平军。”
“这么说,那里面的和尚比他们更早到的这里吗?”杨贵生。
“更早,早了很久很久!”
“哦,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