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婆家1：远谷的第一声婴儿啼哭
远谷村从最初的莽野凶恶，荒无人烟，到最后山里山外的物产丰饶，人声鼎沸。历经了四五代人百年时光，这样的改变离不开代代能人的探索和付出。
远谷村的沟沟渠渠，井桥路亭都鲜有用于记录先人功绩的石碑。于是各家祖上的丰功伟绩点点功德便成了各家后人聚首闲聊时争论不休的话题。
哪个桥是谁家祖上搭的，过世才没多少年。那条如今看着像小溪的小溪原本是条渠，是哪家祖上带头挖的。哪个路亭是哪家祖上搭的。哪家祖上是哪家祖上松口答应才在远谷安身扎根的。哪口井是哪两家祖上挖的，换早年哪家能喝哪家不能喝得哪家祖上点了头的。
这些桩桩件件我自小听来，心里也大致有数。几乎留的下名二十年里尚有后人还在远谷的前辈们个个都可谓能人。
唯独这吴水生，如果非要让我在死者为大，尊畏先人的基础上对他赞赏褒扬一下以示礼貌的话。那我还真能想起来一件，那就是他凭着双脚在山里和山外之间踩出了条路来，虽然这路也非他一人之功，冰妹儿路妹儿来回娘家时也出力不少，但不可否认的是路是吴水生踩出来的，谁踩大的尚无定论。
这天午后在小甘老爷家吃饱的吴水生出了小甘老爷家，再在别家门口炫耀一番。靠着掌握的关于宁凝霜的准确情报又挣得几块刘家嫂子陈家大姐兜里藏了一秋的干瓜片，这才走上了那条小路翻山回谷里去。
一路上他慢腾腾，仍是蔫头耷脑，袖着手，怕糟蹋这刚吃的干白米饭，走快了不到的山腰便又饿回去了。
肚子是饱的，心却越发觉空。走到山顶的吴水生回头看着山脚下的社下村，看着小甘老爷两层的小楼，想着小楼里新来的女人。心里羡慕妒恨。
“他娘的，这狗奴才，怎什么好事都让他赶上。”
“什么姐弟，早相好上了吧，装什么正经。”
“狗老撺，狗奴才，奴才的奴才，还敢看不起我吴爷。”
“啊呸。”
一口泛着黄的恶痰挂吊在脱了叶的小树杈上。吴水生这才解气，转过身看着谷里自己住的地方。
“你吴爷我可是有自己的房，自己地的。”
南山坡上，吴爷远远看着对面山脚下座落的四套平齐而盖的农家矮屋。三套宽阔结实，屋顶的结草平整厚实，最边上一套矮小简陋，都算不上房子，只比小甘老爷家厨房边上的小棚大些，这便是吴爷的房子。
若不是建房的地方是谷里少有的空阔之地，又在山脚是土坡上。吴爷的房子怕是再站高些在南山坡上也看不见屋顶。
地便是环绕在土坡四周新开垦出来的一圈，一条小沟从房后两座高峰间的豁口瀑布边将水引入新垦的地里。沟也是新挖的。
外围还有一些砍倒的树没有拖走，砍树也是为开垦更多田地做的准备。
“诶？今天周大哥怎么没在砍树了呢？”吴水生大睁着眼吃力的看着砍树的地方，确实没人。
他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呜哇，呜哇……”
一串银铃丁冬般清脆动听的婴儿啼哭响彻山谷，回旋空中，峰间哗哗倾泻的瀑布也为之静谧。
急急行走的吴水生在即将到家的田头小埂上听见啼哭也不禁呆立。
“周二嫂子生了？”
呆立过后他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着往周生生家门口跑去。
“左大哥，左大哥！是二嫂子生了吗！我听着孩儿哭了。男娃还是女娃！”吴水生一到屋前便急忙问道。
左贤贵在房前焦急踱步，杨贵生正忙着烧热水，周生生双手端着盆，盆里是刚装上的热水，殷切焦急的站在房门前。
“咳，你个懒汉，这一半天了你都跑哪去了，也不知道帮帮忙。这不才生下来，谁知道男娃女娃。赶紧帮忙去。”左贤贵不耐烦的说道。
“我，我……”吴水生。
“哎呀，赶紧帮忙去啊！”左贤贵。
“诶，好嘞。”吴水生不知帮什么忙，也跑去帮杨贵生添了一根柴。
“水，赶紧的，热水。”屋内，左贤贵媳妇焦急的喊道。
周生生慌忙端水进去。
“屋里的，男娃还是女娃啊！”左贤贵伸长了脖子朝里望，急切的问着自己媳妇。
“男娃。个还大。”左贤贵媳妇大声答道。
“男娃好，男娃好。”吴水生。
“周大哥就个大。”杨贵生。
一阵忙乱，人人脸上洋溢着关爱和喜悦，额上冒着细汗。
可幸母子平安，新生命也停止了啼哭。周生生媳妇虚弱但幸福的躺着，侧头看着襁褓中闭着眼，贪恋地呼吸着新世界空气的婴儿。
“妹子，你躺着。我抱他们看看去。”
“嗯。”周生生媳妇微弱的点点头，又慈爱温柔的看着被抱起的孩子。
“怎这黑。”左贤贵。
“小老头呢，皱个头愁什么？”吴水生。
“是黑，嘿嘿……”杨贵生。
“去去去，小孩都这样，长开了可好看。”左贤贵媳妇。
“真香。”杨贵生。
“拉屎了吧。”吴水生。
“是吗！我看看。”左贤贵。
“没呢，别解别解，一会儿吹着风。”左贤贵媳妇。
“屋里的，抱咱家去呗。”左贤贵。
“嘿嘿，是是是，给嫂子也带个来。”杨贵生。
“得了得了，看看得了，风这大，给孩他娘抱回了。”左贤贵媳妇。
“哪有风。”
确实没风。
屋里，周生生手里捂着个鸡蛋，生怕凉了，一边搓。一边看着媳妇喝煮的熟烂浓稠的米粥。
“孩他娘，粥还热不？”周生生疼爱的问道。“吃完好好睡一觉。”
“蛋给嫂子吃吧，我吃不了这么多，多亏了嫂子。”周生生媳妇说道。
“没事，外边还有呢，你虚弱，多吃点。”周生生帮媳妇把被子又拽严实了点。
“孩儿名想好了没。可想个好听些的。”
“哎呀，装一脑袋，这会儿全忘了。”
“明儿让左大哥帮想想吧，左大哥读书人，好听的名儿知道的多。”
当夜，周生生家早早生火。各家带来米粮，杨贵生新捕的肥兔炼了油，炒了左贤贵家刚摘的大包菜，吴水生也慷慨的把山外挣来的两片番薯干片拿出熬了米粥。四家人齐聚，喜乐饱食。
一昼夜间，远谷的山里山外各迎新人，命运的新章悄然就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