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娘家第10章小家初成
“我姓宁，叫宁凝霜，就是在这样一个结霜的秋日清早出生的，名字是父亲起的。”
二太太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对人提起过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世了。没有人问，自己也是听母亲讲过，在她还有自己的家还有父亲，还存在快乐时，她却还无法感知那份快乐，过往的一切也似乎久远到如他人之事，与己无关一般。
“父亲是个读书人，是个秀才，自小不事农耕，靠着祖上留下的十几亩山田，日子本也过得下去。我出生的第二年，父亲赶考，路上为避兵祸选择走水路，不幸罹难。消息传回，我们母女便成了族人吃绝户欺凌的对象，没几月光景，家产吃尽，母亲带着我离家出走，由北到南一路要饭，病逝途中，老爷葬了母亲，买下了我。生子，其实我俩是一样的人。”
“二太太……”
同为孤儿，相似的命运，之前虽分主仆，也是各受其苦。如今二人敞开心扉各诉前事，不禁相怜相惜。
所幸，历经磨难的两人都还年轻，都还有苦尽甘来的期待和热忱。于是在那个泣笑相抚的上午，两人乐而忘忧，不在互为主仆，而是认成了姐弟。
认成姐弟是二太太是宁凝霜的主意。据说宁凝霜一生极爱蒲公英，而远谷的山里山外林间田野也极爱长蒲公英。按宁凝霜的话说，她和小甘老爷就像是两朵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吹落在同一块石头上相识，风再起时又落在了同一棵树下生长。
这个秋日，红衰翠减，落叶枯黄的远谷村，因为宁凝霜的到来，让山里山外的人们在暮气沉山的深秋生出一阵春意。
人们奔走相告，‘昨夜小甘老爷家来了个讨饭婆子’，‘今早小甘老爷家来了个天仙似的女子’，继而议论，猜测着这个讨饭婆子，这个天仙似的女子的身份。
有人说是北边逃荒的女人迷了路被拐子佬（人贩子）追落了河，水冲过来的。有人说是小甘老爷城里相好的姐儿，一路打听过来的。也有人说是小甘老爷家娃娃亲定下的媳妇找过来的。还有说是主薄老爷府里的丫头赏了小甘老爷做媳妇的。
早饭没够半饱，又翻了两座山从谷里出来的光棍吴水生在社下村各家门口揣着袖口倚着墙根听了个遍，硬是没听出个准信来。
好事且胆小的吴水生好歹是没敢往小甘老爷的小楼前去探个究竟，有好几次他都赶巧在饭点往那小楼前贴热脸，最终都被老撺撵走。
这次赶巧，正在他想回谷里又不舍，踟蹰不前的当儿，远远的便看见小拐一个人又拉又赶的一个人顾着牛和驴往家回。
“小拐，来，叔帮你拉驴。嘿，这谷子说时就收了，这会儿吃了可得大赔了。”
吴水生远远的小跑过去，热情的巴哄着小拐。
“叔，您又出来啦！碰着留饭的人家没。”
“这小鬼，说什么呢，叔吃过出来的，当叔讨饭来了啊！帮着你呢，会捡好听的不。”
“嘿嘿，谢谢叔了！您热心，人缘好，自然有人家留饭了。”
“嘿，你这小鬼，还拿叔玩笑呢。要说讨饭的，你家才有，你叔我可是有房有地，三餐管饱。哪天小甘老爷顾不得那多张嘴了把你赶出家门，你再求叔收了你得磕头的。”吴水生一边装着生气，一边套着小拐的话。
“我家哪有讨饭的？”“奥，您说昨夜来的二太太啊，那可不是讨饭的，昨夜我给烧的热水，洗换后是个天仙似的姐姐！那可是我家老爷的老爷的太太。我还磕了头的嘞。”
两人一个拐着脚赶牛，一个焉搭着头牵驴，打着茬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小楼前。
“老撺哥，洗脚啊。我这帮小拐拉驴呢，孩子顾不上，我帮一把。”没到门口，吴水生就看见老撺弯腰在那棚前搓洗着腿肚上的黄泥。
老撺抬头撇了一眼吴水生，接着低头继续搓泥，没搭理他。
“小拐，你是越来越懒的了，这牲口才出去多少会儿，到饭点了吗就回来了，那牲口没吃饱他愿意回来嘛，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样。”老撺洗了脚，站起身话里有话的说道。接着一桶刚搓了泥巴的脏水直往吴水生脚边用力泼了去，差点溅着他年年显摆的一双厚布鞋。
“老撺哥，吃饱了，吃饱了的。你看这肚子，圆滚圆滚，这牲口就是倔，不怪孩子。”吴水生吃了瘪，虽胆怯一些，回话也带着枪棒。
“是，就是个倔驴。”小拐不明所以，也为自己抱着屈。气老撺阴拉个脸不再搭理他俩。
此时棚子一墙之隔的厨房里，正热气腾腾冒出饭香气来。吴水生听着里面有小甘老爷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声音。他袖着双手鹅似的拉长脖子往厨房里看，但是胆怯老撺那张臭脸，不敢往前靠。
不一会儿，只见宁凝霜端着一木盆干蒸的米饭走了出来。
“是小拐回来了吗？赶紧洗洗，吃饭了。”
宁凝霜一边喊着，一边端着饭往一楼的屋里走。
随后是端着满碗咸菜和一碗炒包菜的小甘老爷。
“老撺，焉儿，今天屋里桌上吃。赶紧。”
小甘老爷叫道。
“唷，吴大哥，您又来了！一起吧。”小甘老爷一回头看见站空地上的吴水生。
“不了，不了，我这办点事，帮小拐拉个驴，顺道给甘老爷您问个好。”吴水生闻着炒到香喷喷的一碗包菜定是油水放足了的。早已经馋得口水咽了一肚子。
“别客气了，一起吧，赶紧。”
“那，好吧！谢甘老爷了。”
几人好奇，但还是跟着饭香气儿进了屋。吴水生也落着留饭的主儿，悻悻的厚着脸皮跟在小拐后头。桌前坐下，老撺仍对他一脸嫌弃。
“生子，这位大哥是？”宁凝霜见有新人，问道。
“奥，这是谷子里的吴大哥。翻个山小顿饭的功夫就到，是个邻居，常帮衬的。”小甘老爷介绍到。
“常得帮衬的，二太太。”老撺阴阳怪气的也搭了一句。
“奥，是吴大哥。您好，您好！”
吴水生此时看清了二太太，哪还记得饭香，几人的话也没听太清。眼睛直直呆呆的像是见了天仙一样只顾着看二太太了。
“嗯哼！”老撺不悦的干咳了一声。
吴水生这才回过神来。
“奥，二太太。您好您好，我这没啥，帮小拐牵个驴，顺道的事。”吴水生回答道。“二太太，小人给您请安了。”说着吴水生就要起身行礼。
“不必了，不必了。”宁凝霜赶紧起身制止。吴水生这才做罢。
接着宁凝霜向众人说道。
“老撺哥，焉儿，吴大哥，小拐。往后这里没有二太太了，我宁凝霜以后就在这住下了，若大家不嫌弃，我也就不走了。在这跟大家一起种地给大家做饭。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说完，宁凝霜坐下，大家面面相觑一脸诧异，接着又一起把目光投向小甘老爷。
小甘老爷看看大家，又看看宁凝霜。他站起身。
“往后，凝霜姐就是我亲姐。跟我们是一家人，姐说了，往后咱们一家人不分桌吃，冬里农闲了，咱再一起搭个牛棚，把那屋腾出来住人。以后这家里外事，姐说了我都听。”说完他坐下。
人与人之间天然的亲近感和信任唯一的隔阂就是不曾相识，一旦相识便可毫无保留的倾注身心真情实意的迎纳彼此。
宁凝霜一旦敞开心扉，解开二太太这个身份的困锁。她身上让人信任和亲近的天然特质便显露无遗。自然几人很快就由开始的诧异马上变成感动。
这顿饭也在感动和温馨的氛围里更加香郁味美。除了老撺心疼吴水生糟蹋了一碗好粮食外，其他几人都沉醉其中，包括吴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