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娘家第9章讨饭来的富太太

    “生子，这几年辛苦你们了，也难得这般情况你还年年往府上送收成！”

    二太太站起身，仰着头，让这原野的风吹拂着自己的脸颊。耳后的头发在风中自由的舞动着。

    “不辛苦，二太太。等再过得几天，谷子收了我还往府上送，今年天爷作美，地也比旧年养肥不少，您看这穗子，收成能比去年高出两成来。”甘得福指指饱满丰硕的谷穗，骄傲的说道。

    “不必了，生子。今年不必送了。”

    “往后的每一年你都不必再往府里送粮米了。”二太太说着喉间哽咽，语言又止。

    “不用送了？为什么？这怎么行？地是老爷的，咱几个管的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粮咱还送，老爷赏下多少是老爷的恩德，咱做下人的咱守本分。”二太太的话甘得福疑惑不解，但也从中察觉一丝不祥之意，不免心急。

    “不用送了！老爷不在了……老太太……也不在了。”二太太终归还是忍着悲伤和纠结选择将实情告诉甘得福，她声音嘶哑哽咽。

    天意指引，二太太在无处可去时想到了这里，选择这里。

    但是一路上她心里仍有担心，她不知道失去了老爷的庇护，不再是二太太了，一个弱女子，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穷山恶水的地方面对几个曾受自家奴役的男人自己会有怎样的遭遇。

    世态炎凉，她赌了甘生子的良善，同样也赌着自己的命运。一路上她把人心往坏处想，也往好处想。最终她选择隐瞒外面的不幸，仍以二太太的身份面对几人。

    但此刻她选择了坦然相对，对甘得福，对自己的命运。在她来到远谷才隔了一夜的时间，才睡了一个好觉，吃了半碗热面。

    没有人知道二太太，后来冰妹儿的奶奶，甘得福的妻子为什么会在那天上午做出如此草率的决定。她的前半生，随母漂泊行乞十几年，见惯了穷生恶胆的流民，又做了近十年的富太太，也见惯了落魄之家的刁奴欺主境况。她此刻的做法不免让人感觉愚蠢。

    但后来的岁月证明，二太太不仅不愚蠢，还是个聪慧，刚强，绝顶通明事理的女子。

    在我听完远谷几代众人的桩桩件件生平轶事后，物换境迁，我曾也在某个苦愁的时刻如二太太般孤身阖目立于旷野。

    风吹过狂撕我全身，疑云窦雨在我脑中翻滚盘旋。茫茫然天地广阔，我却神涣形散，任愁苦在胸中翻涌贪噬着我的生命。

    少时风停，我睁眼，天地无异，前方依然空阔清旷。静看时脑中乌云散去，代之而来是缓缓回旋上升的音律，壮烈，澎湃，感动，似生命跨过岁月呼唤而来的远古力量源源不断冲入我的身体，在我的血脉胸腔中奔腾冲杀，驱散我体内所有让我身躯疲软的烦郁愁结。恍然间我心通豁，任天地宽广，风狂雨疾，籍生命之力撑我微缈身躯坦然立于天地之间。

    或许我们不需要猜想二太太当时心里想了什么。或许当时的她什么也没想。如我们的基因，穿越千万年在一代代生命里延续苦旅，重生便是最初的选择，而基因选择重生也无需理由，存在，寻求更好但未知的生命形态，仅此而已。

    甘得福听到主薄老爷和老太太都已离世后，先是茫然错愕，继而悲伤忪哭。

    等甘得福哭完，二太太便把主薄老爷去世的详情原委全告诉了他。

    “二太太，昨夜看您刚到时候，您像是受了不少苦。是不是大太太和许管家亏待了您。我去跟他们理论去。”听完二太太的讲述后，甘得福愤愤不平，更是替二太太担心。

    “没有，我们先回去，一会儿我再跟你细说。我是讨饭过来的，但是讨饭来就是为了少吃苦头。”二太太扶起哭坐在地上的甘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