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1 短暂休憩
随着回程中暴风雪的停息，队伍的脚程比来时快了许多，散兵带领着愚人众士兵们返回了至冬宫，并向冰之女皇述职。
“你回来了。”流浪者一直待在散兵的住处，看到他回来便打了个招呼。
“嗯。”散兵点头，走到沙发旁坐下，低头思索自己的报告有没有什么错漏，就听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大人，博士大人派人来传话了，说请你过去做身体损伤的检测。”
“知道了。”散兵道，又站了起来。
流浪者：“我跟你一起去吧。”
散兵拒绝：“你好好待在这里，别惹麻烦出来。”
在去往博士实验室途中，散兵遇见了路过的木偶，她还是一副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当看到了散兵受伤的手臂时，才开口道：“这次还需要我帮忙吗？”
散兵下巴微抬，“不用了，博士还在等着我呢。”
“哦，可惜。”木偶道，虽口中说着可惜，但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却丝毫不见任何失落或遗憾之色。
“还有需要就来我这里，代价如前。”身后的大玩具木偶沉默地跟随着她，与她一同离去。
博士的实验所就像一个庞大的迷宫，繁复的齿轮装置精密咬合，吱呀作响的铰链缓缓开启，里面有一股混杂着润滑油、金属锈蚀与神秘药剂香的复杂气味。
苍白蓝调的灯光高高在上，焊在铸铁的支架上，透过磨砂玻璃罩，将光影投在充满划痕的石板地上，冰冷而压抑。
蜿蜒曲折的铸铁楼梯两侧墙壁上，镶嵌着错综复杂的管道系统，它们如同脉络般盘绕延伸，蒸汽在其中嘶鸣翻腾，不时有水珠从冷凝处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回响。
实验所的每个角落，都弥漫着先进而诡谲的科技气息，在这座钢铁与齿轮构成的庞然大物中，博士得以实现了他诸多的科学狂想。
实验室中央，各种奇形怪状的器械，研钵，烧杯与试管中盛放着五彩斑斓的液体，都陈列有序地摆放在实验台上。一座巨大的蒸汽动力装置巍然耸立，其庞大的身躯由无数齿轮、活塞、连杆构成，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蒸汽从阀门喷涌而出，犹如一只无形巨兽在奋力呼吸。在这巨兽的心脏部位，内部流转着五光十色的能量流，蕴藏着无尽的知识与科学的力量，是整个实验所的核心。
散兵就在它的对面，身体被吊起，悬浮于空中。
输送液体的导管插满了人偶的后背，就像是被悬丝控制的傀儡，又或是被牢牢束缚在蛛网中的昆虫。
博士身着白衣，衣领后的黑羽高翘，步履沉稳地步入这蒸汽与光影交织的实验室。苍白的灯光照亮了他那轮廓分明的脸庞，博士面具下的目光径直落在了动力装置旁，被托起的散兵身上，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散兵静静地悬于空中，腹部的大洞露出内里复杂的结构，右臂折断，一只腿虽已复原，却仍能看出翻折过的痕迹。尽管伤痕累累，但他的面容却没什么变化，冷淡地等着博士的到来。
博士嘴角勾起了一抹危险的笑容，表示着他对散兵的称赞与欣赏。
他抬起散兵的右臂，仔细审视着，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摸进伤口处之中，感受着那处断裂缝隙中的的纹理，“根据断裂方式的判断，这处伤口是钝物撞击所致，能把你的手臂砸裂冲击力，想必是什么巨物。这次任务出行看起来损伤不小，可真是狼狈啊。”
“呵。”散兵忍着博士的手伸进伤口中的疼痛，对他冷笑一声。
博士将目光转向散兵腹部的大洞，手指探入洞口，观察内部受损的情况，偶尔还会用指尖搅动。每一次触碰，散兵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他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冷汗，双手紧紧抓住连接肢体的输液导道。实验室中蒸汽动力装置发出的嗡鸣声沦为背景，被他忽略。
“嗯，这里是被原矿沾染过？接触的面积应该不大，已经被处理过了，很好，不过还需要更换被腐蚀掉或缺损的部位……还有，这里的大量部件。” 博士分析道，“bpm09，将更换零件要用的工具都拿出来。”
他沉沉笑着，赞美道：“你的生命力真是令人惊讶，斯卡拉姆齐。”
散兵对他的夸赞不屑一顾，“多托雷，你也不遑多让。你看上去倒是比之前年轻了不少，这又是哪个时期的切片？”话语间，他的声音微微颤抖，透露出正在经历的疼痛。
在他们交谈间，一个非人形机械闻令而动，滑行至博士的身旁，动作流畅自如。
如蜘蛛一样的八条机械腿，敏捷而灵活，腿上的附件展开，每条“腿”端部都装有不同工具，从微小的螺丝刀、精密的镊子，到不知用处的特殊机械，应有尽有。它选取并递出博士所需的工具，井然有序地排列在博士面前，并且实时调整各工具的位置与姿态，确保博士能够在修复过程中随手取用，全无干扰。
散兵垂头看着它冰冷的外壳，道：“这个小东西，看起来比上次聪明了很多。”
“我最近腾出了手，对它的指令系统做了一番改进，现在的它可是初具智慧的物体。”
“初具智慧？你已经到能创造出机械生命的地步了？”
博士自信地笑着，模棱两可道：“当然还不能跟你相提并论。”
散兵眯眼，目光锐利如刀刃般直射向博士，“多托雷，我知道你一直在追查，并研究各种坎瑞亚的禁忌技术，你有没有趁我昏迷时，制造过我的切片，拿来做其他的研究。”
博士的手顿了一下，他的眼神在散兵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缓缓说道：“斯卡拉姆齐，你的问题让令我惊讶。不过我还是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没有。”
散兵的眼神微凝，想要从博士的表情中寻找出一丝破绽。博士向来高傲自负，或许不屑于撒下这种谎言，但是他们毕竟共事了几百年，因为研究的关系，散兵与博士之间的来往远密于与其他执行官同僚们，散兵知道博士一向善于虚与委蛇。
“好吧，我相信你。”散兵最终说道。
博士微微一笑，反而问道：“你这次任务出行，得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散兵微微抬着头，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任务的消息我都报告给了女皇陛下，你要这么想知道，怎么不去向她询问。”
“注意你的言辞，斯卡拉姆齐。”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博士微倾身躯，那审视的目光中，是对散兵挑战其权威的冷冽警示与威慑，无声地压迫着散兵，迫使他在这股气势面前不得不收敛。
愚人众十一执行官第二席——代号「博士」，名为多托雷，其席位是他实力的证明。
“不过是些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散兵脸色阴晴不定，冷哼一声，隐去了流浪者的信息，将切尔贝利的事说了出来。
博士听罢，沉沉地笑了一声，带着面具的目光直视着散兵，那双被遮住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深处的秘密。
“你最近似乎有些不对劲。”他若有所思地开口，“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隐瞒我？”
散兵的异常行为，早已在愚人众士兵之间流传开来，博士也有所耳闻，加上他刚才莫名的提问……
“你多虑了，”散兵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只是最近只是心情不错，对下属好了一点而已。”
“看来好好跟他们说话的方式他们并不喜欢，果然还是更喜欢我的蹂躏吗？”
“希望如此。”博士如此道，没有再追问下去。虽然他仍有所怀疑，但只要于他的计划无碍，散兵的一点小手脚他还没放在眼里。
博士的能力无可置疑，散兵的身体被修复如初。当拔掉最后一只导管，散兵落于地面，伸展了一下身体四肢，感受着恢复力量的手臂，腹部也已经修复如初，看不出任何受过重伤的痕迹。
博士询问：“感觉如何？”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散兵答道。
博士的薄唇微扬，眼中闪过一抹暗光。“你的状态很不错，这正是我所期待的。”他继续说道，“丑角正在等着你。”
散兵愣了一下，“丑角找我，是什么事？”
“应当是去往蒙德的任务。”博士道，“丑角对这次任务相当关注，听到你来了我这里，一早就派人来这里通知了。”
散兵略带嘲讽地说道：“看来我这条命还挺珍贵值钱。”
博士目送着散兵的背影，嘴角是一丝自负的微笑。
“你这条命，可不止是值钱这么简单……”
所谓的「人」，不过是足够复杂的机器。
如果将某个部位拆开，对某个地方进行修改，那这台机器的性能，就能轻易得到大幅提升。无论是否拥有神之眼，无论体质与武艺如何，「优化过的人」都能展现超出常理的力量。
作为以坎瑞亚技术，并以神明力量制作出来的散兵，就是他目前最为满意的试验品。
只要给他足够的物资，足够的时间，就连人们口中所谓的「神」，他也能将其制造出来。对于自己的作品，他有着高傲自负的信心与资本。
散兵离开了实验所后，就直接去了丑角所在的地方。
愚人众的事务向来是由丑角统括管理的，但是丑角不常露面，散兵与他并没有什么交集。
他端坐于中央阴影笼罩的高背主位之上，面覆半边漆黑面具，他的目光如鹰般犀利，凝视着下方的散兵，那眼神中流露出的不仅是对属下的审视，更是一种深不可测的权威，他低调且威严。
手指轻轻敲击扶手，每一次触碰都似乎在空气中激起无形的涟漪，无声却震人心魄。
低沉而充满了沉重冰霜的声音说道：“我们预测，陨石将会于蒙德与璃月一带郊外降落，你这次的任务，就是对那些降落陨石的研究和搜集，一旦确定了得到的结果，立刻回来报告。”
“罗莎琳的行动对我们的外交使团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这段时间我们被蒙德的那位代理团长连续施压，一再要求不能插手蒙德内务，并需从蒙德撤出大量人手。”
丑角语气平淡而冷峻，“这次任务要求低调行动，不要和西风骑士团正面对上，再给蒙德找到额外向我们施压的借口。还有，注意那个被西风骑士团封为荣誉骑士的外来之客。”
“必要时，视情况自行裁决。”
散兵：“这么说，「女士」当真逼出了那位消失多年的风神，拿到了神之心？真是令人意外，我们的计划竟然这么轻松就成功了。”
丑角俯首沉思，“确实如此，罗莎琳与那位风神素有旧怨，她利用了风魔龙逼迫风神现身。”他缓缓而道：“但这绝不意味着我们的任务变得轻松了，我们需要的是其他六神的神之心，风神的神之心，只是我们攫取众神权柄的第一步。”
散兵伫立原地，道：“还有什么其他的交代吗？”
丑角看向他：“你此次任务有功，女皇陛下曾向我询问你的奖赏。你想要什么？”
散兵稍作沉吟，“奖赏？那就给我一道蒙德的调令吧。此次任务，就让道恩他们留在至冬，我独自去往蒙德。”
“给我你的理由。”
“从切尔贝利回来之后，那群蠢材就一直病殃殃的，只会拖上后腿，不如把他们留在至冬。”
“依你所言。”丑角道，从扶手下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浮空推至散兵面前。
里面是一枚印有愚人众标志的令牌，散兵一手接过。
“这道调令可供你这一次任务行动，我会同时去信一封，让蒙德驻扎的士兵配合你的行动。”
“除此之外，这也是你还有同去切尔贝利任务士兵们的奖赏。拿上吧，这是女皇的恩赐，对勇气与忠诚的嘉奖。”
丑角微微示意，有人步上前来，手中提着三个鼓鼓囊囊，沉甸甸的袋子，袋口紧闭，但隐约可见里面金光闪闪，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去往蒙德的行程已经定下，几日后，散兵就将启程。
至冬宫的上空，彩色的极光绚烂至极。
流浪者正在窗边，这个窗口靠近燃着火光的壁炉，比其他地方要温暖，窗口有一盆恹恹的，即将枯萎的小白花。
这盆小白花是小女孩赠送，从阿雷波镇带回来的，本是耐寒的花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回来的途中就好像有点水土不服似的，现在已经要枯萎了，让流浪者颇有些苦恼。
他为小白花浇了点水，期盼它能在壁炉的温暖下重新焕发出生机，然后在一旁拿出了两张相机拍下来的合照。
照片中是从切尔贝利活着回来的十六位镇民，还有散兵和此行的士兵们。
这张照片原本是做记录用的，只需要幸存的镇民们出镜就行，而散兵是被一位女孩强行拉过去的，他臭着脸，显得有些不情不愿。
有了散兵打头，于是士兵们也都跟着蹭上了照片，出了个镜。其实流浪者拍照时也在里面，只是相机也照不出他的身影，事后他便向记录的人多要了两张合照，做私人用。
拉着散兵的就是被他救回来的那个女孩，她原本的长发剪成了利落的短发，一缕挑染似的白发被别在耳后，那是使用邪眼后的遗痕，但是女孩笑容阳光灿烂，就是抱着散兵的手臂不松，站在他的左侧拍下了照片。任谁也瞧不出这个笑容欢乐的小姑娘，也是后遗症最严重的几人之一。
在切尔贝利时走出了纯水精灵设置的避难所，又使用了邪眼，结果在所难免。
纯水精灵也出现在了照片里，就在众人身后，隔着老远，能勉强看见他隐藏身形的一角。
散兵回来后就看见他在窗边摆弄照片，拿着两张一模一样的照片对比着，用剪刀将其中一张中的散兵剪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
“我想一起合照，既然我们长得一样，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差别。”流浪者将贴好的照片递给散兵。
他将另一张照片里散兵单独剪了下来，贴到第一张照片散兵的右手边上。虽然相机拍不出他的身影，但他和散兵长得一模一样，这样也不错，看着他也像是上了照片。
“手工不错。”散兵看了一会儿，笑了一下，评价道，将照片放在了桌子上。
“关于你的身份……”散兵坐在沙发上，单手摸着下巴思索着，说出了他看到流浪者时，那最初的两个猜想——
不是博士趁他不注意时制造的切片，就是巴尔泽布制造出来的失败的试验品。
“但是依我今天对博士的试探，你或许确实不是什么他制作的切片，可以彻底排除这条可能了。”这么说来，难道流浪者真的是巴尔泽布制作出来的，除他以外的失败品吗？虽然他的一开始就是这么猜测的，但是……
不会有其他可能吗？
“……这样吗，我知道了。”流浪者点了点头，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