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月18日 星期五
任芹和杨老板上午来汇报她们党派总支参加“区党外人士座谈会”的准备情况，任芹先到，天气刚转暖，冬装已褪去，轻衣薄衫，身段曼妙，妖娆多姿······我笑说：“老干局果然水土好，人显得精神多了。”她掩嘴笑着坐进沙发，没及答话，杨老板到，推着门站着却不进，说：“我就不想来方主席办公室。”我和任芹笑着起身，一齐请进，他仍不动，说：“老干局好，独立一栋小楼，除了棋牌室整天难见人影，讨论问题、谈话就应该在那儿。”我笑着上前拽进来，推沙发坐了，去用茶镊子（故作讲究，平时不用）往杯里夹茶叶，还将贴有大大“龙井”二字的茶盒子向他扬扬，说：“这茶如果不行，说明杨老板口味不走大众化。”他说：“绿茶，（西湖）龙井第一，（黄山）毛峰第二，（六安）瓜片应该能坐第三把交椅，论名声没有比它们更响的了，但是市场上鱼龙混杂，名副其实的不多。”任芹说杨老板品过后再行褒贬，说笑间我为他俩奉上茶水，他转对任芹说：“去冬腊月里，我请你们的方主席去铜寨玩，他借口开会请不了假，结果我拉着省城工商税务的局长、科长共计6人去了我家乡，他们要玩水，我请水库风景区管理处主任特批，登上小游艇，艇内有美女摆茶道，艇外是‘两岸青山列队迎，疑是新安下富春’，从大坝直游到深潭，来回60公里，省长视察都没这待遇，一个宣称自己是喜欢看风景的人、‘亲近大自然’的人那次不去，亏大了。”任芹忍不住握嘴笑。他说：“临别，小面包车上土特产装满，内中自然少不了瓜片，要知道那可是‘特特级’的，绝不比今天这普通的龙井差。”任芹笑说：“杨老板不但有通天法道，而且慷慨大方。”他说：“现在你们城里人见肉皮上有几根没煺尽的黑毛，见着人就吹嘘，我这是土猪肉，狗屁！正宗不正宗，一看品种；二看饲料；三看喂养方式。”任芹笑说：“城市里哪儿去找呢，你要是真可怜我们，就为我们联系个供货商，什么价位都能接受。”他一拍扶手，说：“任芹，说话算数，明天就跟我去铜寨提货，第一次免费、白送！”任芹握嘴猛笑，一只手向他直摆，说：“不不不，玩笑话呢，我们福分浅······”我说：“讲句冒失话，人家希望你联系个供货商，图的不就是方便？你却偏偏要人家去提货，杨老板若真有心有意，拉几片送过来不就得了。”他忙嚷道：“这事不能干，任芹比我小，又不是我领导，老大哥不能自掉身价，剃头挑子一头热！”我“啊——”一声，笑说：“这句话太难听，不但庸俗，庸俗不堪，而且太多不妥，一起共事，朋友之间嘛。”他忙举起手掌拍一下嘴巴，笑说：“又胡言乱语了——部长，当了十年的兵，说了七年零七个月的相声，用上海人的话说——嘴皮滑脱了——对不起任芹，向任芹赔不是。”说着向任芹举手敬个礼，我与任芹忍不住相视大笑，笑毕，他又对任芹说：“通过这么多天与方主席打交道，我觉得他不行，胆子太小，瞻前顾后，又没有势子，离那些局座、处座远着啦，上次不给面子，以开会为由，不过是个借口，怕跟我们老板沾才是真的，我看榫子到了卯，官是只能做这么大了。”我和任芹笑弯了腰，她收住笑，说：“杨老板实在是热闹，大家这样在一起会年轻十岁，今后找时间慢慢侃······”我说：“今天家里人，让杨老板尽兴，晚了就不走，中午我请客。”任芹客气，忙跟上一句，说应该是她来请。杨老板连忙向她摆手道：“算啦算啦，你任局长留我就是吃食堂，你们那食堂我是不会进的。”我笑道：“你这话太绝对，任局长请客就一定是食堂？再说，还有我呢。”说着向任芹挤挤眼，“中午我们去大酒店，五星的。”任芹说：“杨老板太小看人，我是不去的。”说着捂嘴笑。杨老板忙转对我说：“我还小看她吗——领导，当下许多民企不重视办公室工作，其中最不重视的又是文字工作，因此最缺的就是笔杆子，因此，这年把时间，我请任芹帮了我公司不少的忙，我少说也留她不下十次，可是，今天孩子离不开，明天要洗衣被······任芹不行，放不开，像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小媳妇，其实形象不错，有才有貌，条件也不差，论理正是潇洒的时候，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穿的穿、该玩的玩······”任芹早飞红了脸，我笑说：“今天，在不经意中，你杨老板把我们的缺点都指点出来啦，平时若请你给我们提提意见，金口难开，今天我请客！”
他们笑，我说时间不早了，言归正题吧，不然会耽误吃饭的。
任芹介绍情况：最近区里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第二阶段已作了总结，第三阶段动员会也开了，活动进入到听取意见、建议阶段，按统战部要求，她们党派总支的活动安排与区同步，有关文件和材料都学习了，召开了征求意见、建议座谈会，经过归纳整理，确定对区工作的意见、建议有5条，下面来具体汇报，不准确或遗漏的地方，请杨老板纠正、补充。
汇报完毕，我说：“总支工作认真，规定程序走得扎实，党员们关心区里的工作，把区发展看作自己的事······搞出的这5条很好，所站角度很高，很中肯。最近，区教育活动领导小组要召开党外人士、工商联代表座谈会，重点听取对区工作的意见、建议，其中民企发展方面是重点之一，但是你们这5条没涉及到。你们总支有十多位成员是老板，所以我有个建议，你们还可以专门就民企发展方面听听他们的意见建议，也归纳出若干条，拿上去谈谈······”杨老板说：“私企就是私生子，无爹无娘，向谁哭？你不是亲生，哭了也是口抹石灰白哭。”我说：“杨老板也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绝对，将丑话讲得这么难听，你们可能有苦诉，但谁说你们是私生子？”任芹忍不住掩嘴笑。他说：“区里衡量我们的标准就一条：税收多少？多了高兴，安排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再多些，给个常委干干，殊不知税收是贡献，促进就业就不是贡献吗？我在省城的厂900员工，600是下岗的；在铜寨的厂500员工，200是下岗的，若把这800人放到社会上，天天向你政府讨饭，你政府受得了吗？”我笑说：“你这番话表面上听来是不满，是牢骚，实际上是诤言，这是一；第二，所谓没意见是假话，不愿讲是真话，怕没人听，讲了没用，这才是心里话，肚里有苦水，心里有怨气，嘴上却说没意见，你好我好，这情况本身就值得研究、值得反映。我们当前正在贯彻落实国务院支持民企发展36条，我看从你这番话里就可以挖出一条很好的意见。你杨老板是工商联副会长，去年底又被安排为政协委员，有责任、有义务把自己以及其它老板的真心话掏出来，帮助区里整改。我建议任局长召集一下，你们坐下来再议议，专门就民企发展方面的意见搞出几条来加上。”任芹笑着答应，他也表示拥护，但是立即又强调说：“方主席，我刚才的话讲得比较重一些，但丝毫没有对统战部、工商联的意思，更不是对你的，你不仅对我及我的企业关心备至，而且是我们老板们公认的‘三不’官员，不伸手，不张嘴，不摇头。”我大笑，看看任芹，说：“没想到财大气粗的杨老板还这么胆小怕事！”任芹掩嘴笑。时间不早了，我真心留饭，提议把他们总支成员都喊来，吃个“工作餐”，但是他坚持统战部、工商联的人全部邀到，由他来买单，要不他就走，我见此情景，只好作罢，把他们送到电梯间，挥手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