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月18日 星期二
下午,工商联会员大会的议程是大会发言,部分老板谈创业体会,突然收到李经理信息,显示有要紧事“汇报”,耽误我几分钟,希望现在回办公室“接见”,我看过信息,回她会议中途休息时可立即去办公室。
我前脚跨进办公室她后脚便跟到,眼光碰上,她抿嘴一笑,柳眉桃腮,千娇百媚,落坐沙发,将嘴一撇,说:“工商联会员大会怎不安排我发言,创业方面我吃的苦比他们还多,走的弯路也不比他们少,体会不比他们浅。”我笑说:“工商联他们没看上你,还得努力。”她说:“他们只紧紧盯着大老板,‘嫌贫爱富’,殊不知让我听来,他们中的有些人起步时的艰难还不一定超过我呢,只不过他们现在发展起来罢了!”我说:“想上台露脸是好事,以后有的是机会,不一定非得这时赶热闹。”她将嘴又一撇。
我问她就是“汇报”这个要紧的事?她说:“哪里,网吧的事——房子是租用上家的,上家的设备打折全部买下,又添了20台机子,证照也变更好,只等开业的良辰吉日······”我说全知道的。她说:“没想到事情突变,我家有个小舅子在蜗牛岗看守所工作,他们单位招聘辅警,我们觉得是个机会,孩子愿干,央小舅子求人,单位领导已答应尽力支持。”我说:“网吧做不成啦?”她笑说:“是的,担了领导这么大人情,逗得林主任跑断腿,文管办方面一点不挡手,半月内就给搞定,你们不讲我这人‘簸簸弄弄’、脑残吗!”我说:“不会的,好事都让你碰到了嘛,大不了就是这头损失一点罢了。”她抿嘴笑说:“你是讲退掉?”我说:“再转手,不是倒腾,是‘倒卖’,不可能的。”她说:“领导,我想,都到了这地步,暂时不退,找个替身上岗,如果搞不下去,再另作它计,总不能让银子撒水里去还听不到一点响声。”我沉吟半晌,说:“这事若依我看,退掉比较合适,比较省心,可是看来你又舍不得——你斟酌着办吧,看文管办依不依,如不依我也没办法。”她说:“有个好的开头应该有个好的收尾,你们把这个叫‘好事办好’。”我笑说:“如有新情况你还可找找林主任,她如有办法就好,她如没办法就没办法了。”她抿嘴笑说:“你不能借此往后退呀,她站前台,你躲幕后,你应该一直看着我把这事了结,順汤顺水、完完美美。”我笑说:“话说得多刺耳,本来是为你解忧的事,现在听你这一说,仿佛大家合伙在干一件坏事!”她扑哧大笑。
我问“就这个事”?她说:“领导还记得我要去燕鸣镇承包温泉宾馆的事吗?”我说:“怎会忘呢,还提醒过,让你慎重。”她说:“这事是表哥建议的,他认识一家疗养所一把手经理,能给最低承包价,可是罗川一听说,油锅里溅了水,炸了,没商量余地。”我问:“为什么罗老板这么激烈反对?”她说:“他对里面的情况了解一些,这位对外发包的不是单位行为,而是第一承包人,五年才过去两年,已亏损得一塌糊涂,这个人和表哥是朋友,诱骗表哥上当,表哥不懂,当然也太相信朋友,我如果接盘,凭我的能耐,肯定吃不了、甩不掉。”我说:“家里的一把看到这里面的风险,爱护你呢。”她抿嘴笑笑,说:“事已过去,不谈这个了,现在一门心思搞绿化吧。”我说心无旁骛是对的。
她抿嘴笑,半晌又说:“领导,我看你坐办公室有时闲得慌,你不能为我找点事干吗?”我说我并不闲得慌,但还是让她尽管吩咐。她说:“搞绿化,生死是工程,请平时帮我打听打听,如有这方面的情况,帮我牵牵线搭搭桥。”我一笑,身子仰靠沙发,说:“工商联大大小小近两百位老板,至今没人提到过这个问题,这是老同志遇到了新问题。”她只抿嘴笑,半晌说:“我才起步,公司没影响,本人能量小······脚跟还没站稳。”我说:“一生没做过经济工作,恐怕没这个能耐,你讲的这方面我一无所知,无从下手,当然,为你听着可以,但不能有指望。”她说:“你们滨河经济开发区就有许多绿化工程······”我不语。
她从包里抽出张表格纸递过来,我接住一看,是工商联发的征求意见表,抬头写着:“建议加大对民营企业的支持、帮扶力度”,右下方的签名辨认半天才认出是“李木子”三字。她的字写得那么不敢恭维,姓名却签得如此流畅,龙飞凤舞,便笑说:“名字这三个字潇洒啊,差点把它当作草写英文了。”她说:“这是花钱找专门设计签名的人量身打造的,不是公司业务很少这样签。”我笑看她一眼,不语。她说:“领导为我把把关,看这样写行不行?”我将表上的文字浏览一下,说:“一是资金上支持,建议区设立扶持资金;二是项目上支持,同等条件下,区内工程尽量用区内企业;三是政治上关心······不错,只不过这几个意见都不像是你能想出来的。”她将嘴噘得老高,说我瞧不起她。我说:“这是正话反说,实际是夸你,都听不出来!”说着坐进转椅,拿笔把她写的内容稍作些修改、充实,让她回去打印后交上去。她接去看看,朝我丢个媚眼,笑着折起插进包里,又说:“今后,提意见,说建议,出招子,就请领导帮我写,若亲自动笔,劳驾不起,那给予指导总是行的。”我笑笑,说那边早复会了,说着起身,她说声谢谢,告辞一笑去会场了。
会员大会结束,步出会场,一群老板拥过来,刚走进楼道,只听后面一位老板说:“杨老板的口才真了得,不用稿子能博得满堂掌声!”杨老板在后面说:“我本来不愿发言,这是晾家丑,诉委屈,给谁听?但方部长左劝右劝,非叫我登台。”这时又一位老板在后面说:“那是方部长看中你,培养你呢”。我回头笑看他们一眼,盯住杨老板说“不是讲得很好吗”!没想这时他突然放声唱起《渴望》里的主题歌——“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一真一幻······”满楼道响起一片轰笑声。
离下班时间还有点时间,老板中有几位乒乓高手叫我去挥几拍,李经理在旁听到了,说:“领导还会打乒乓球?”我问她会不会打,跟我们去活动室玩一会?她抿嘴笑说:“不会打还不会跟你学吗?”我们上楼到了活动室,四个台子占满,乒乒乓乓,没想到任芹竟然在抵门一号台,差不多脱单,见了我便退下来让我上场。我不认识对面的女对手,“男女搭配”不礼貌,便让李经理上。任芹喊声李经理,把拍子递向她,她抿嘴一笑,对任芹说“任局长,不好意思,搅局啦”,遂接去拍子,脱下外套上了场。我指她脚下说“注意啊,鞋跟又尖又高,别崴了脚”,便和老板在2号台挥起了拍子。一局下来,退到台外,任芹胳膊肘搭着外套靠过来,说她报名参加春节机关乒乓球比赛,抽时间练一练,刚才休息还在想着要找我呢。我问有什么事吗?她说写了份政协提案,想利用现在这个时间,用我办公室电脑(她的电脑不带打印机)打印到提案纸上。我说走吧,她却犹豫,说如果我放心,把钥匙交给她,不影响我在这儿打球,我说哪有什么放心不放心之说,只是现在不想打球。我们去办公室经过一号台时,我向李经理交代,玩结束请把任局长的拍子送到我办公室,遂和任芹走了。
进办公室,她直接去电脑把u盘塞进去,将提案又作些修改,很快打印出来,关了机。下班铃还没敲响,闲聊了几句,我问她近况都还好?她说:“被孩子气坏,入学时年级前10名,一学期下来退到百名以下,道理一点听不进去。”我说:“不用急,男孩退步快,进步也快。”她长叹一声,半晌,自言自语道:“为这个孩子作了多少牺牲,失去的太多太多,付出的几乎全部白流,有时暗自想想,还值得吗······”我默然不语,只见她垂下眼皮,拿了提案,就要走,我送出办公室,恰好与李经理迎头相碰,她把拍子交给任芹,我目送她们有说有笑地向电梯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