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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拿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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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没料到,第一次偷电缆竟然遇见个缠秧子。

    他不是不想便宜卖给老曹电缆,他也想卖,问题是他的这一军挎包电缆,别人需要一个晚上搞定,他则需要两个晚上。

    胖子确实胖,一米六五的个头体重竟然超过了一百八十斤,走起路来一晃一晃如两扇猪肉贴在身上。这在整个通讯连体重排第一。

    俗话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体重排了第一,其他方面就排在了最后。出操跑在最后,吃饭拉在最后,整理内务最后,这么说吧,凡是连队有要求的,胖子都是排在最后,最后就是倒数第一,两个一加起来就是二。胖子是山东人曹县人,姓郑。山东人被人称呼不喜欢别人称老大,喜欢被人称老二,连队有人便给他起名叫郑老二。其实,胖子本名叫郑文,有了郑文这个名号后,便没人叫他的真名,甚至连长、指导员也在很多场合也叫秃噜嘴,喊他郑老二。

    在别人看来,郑文肯定是后门兵。郑文还真不是凭走后门当的兵。郑文当兵一分钱没花,也不是一分钱没花,红烧兔肉也是钱。郑文当兵应该感谢他爹的红烧兔肉,也不是感谢他爹的红烧兔肉,应该感谢那只还活着的野兔,也不是应该感谢那只活着的野兔,应该感谢跟着他起早贪黑的那只细狗,也不是应该感谢那只细狗,应该感谢那个当厨子的爹。反正郑文最后也不知道应该感谢谁了,都有些关系,都沾点边。

    郑文当兵的时候,身高还是这么高,体重却只有一百二十斤。

    当兵前,郑文喜欢打兔子,每至深秋,拔了玉米、棉花棵,冬麦刚刚返青的时候,兔子啃了一春一夏一秋养料,膘肥体胖,正是打兔子的绝好的季节。这时的郑文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整夜整夜地骑着摩托,斜挎着打兔子枪,头戴矿灯,身后尾随着一只细狗。

    通常情况下,郑文每次回来能带回五六只野兔。

    郑文他爹是个厨子,在镇里的路边开一家饭店叫老郑酒家,除卖炒菜、烩面外,还卖野兔肉。老郑每天只制作一锅兔肉出售,一是让食客有个念想,吃了这次还想着下次,二是野兔不好收。老郑酒家的野兔肉远近闻名,每天吃炒菜喝烩面的人不是很多,凡来老郑酒家的顾客,皆为兔肉而来。老郑酒家上午的生意比晚上好,上午一锅兔肉老早便卖完,到了晚上,便没了兔肉。

    郑文喜欢打野兔也是看到他爹的野兔肉卖得好,能从他爹那里挣几个小钱。

    老郑并不喜欢儿子打野兔。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整天舞枪弄刀的,很不安全。有几个打野兔的不是枪炸了膛蹦瞎了眼,就是看走了神以为不远处蹲下解手的人是野兔开了枪打伤了人,弄得个家破人亡。

    老郑本想着让郑文跟着他学厨师,可郑文不干,郑文不干不是因为郑文除打野兔外不喜欢当厨师,而是郑文不喜欢当了厨师也成为他爹那样的胖子。他爹身高一米六左右,体重竟然有二百来斤。当个厨师,整天灶前灶后,烟熏火燎,油腻的空气中充满了营养,别说吃饭,整天喝凉水都会发胖。

    郑文把打来的野兔卖给他爹,很快攒下一辆摩托车钱。有了摩托车,打野兔就能跑得更远,打得更多。当兵走得时候,郑文腰里有了几千元的存款。

    让郑文打着车轱辘想也不会想到,接兵的褚指导员能看上他。每年当兵的指标不多,这些指标从县里分到乡里,再从乡里分到村里,分到村里的时候,几乎每个村子划不到一个名额。一个村百十户人家,哪年够条件当兵的小伙子都有十好几人。这个指标由村长把着。想当兵,你得给村长家送礼。若村长七大妗子八大姨谁家孩子够当兵的条件,给村长送礼也是白搭。因此,郑文打学校毕业后根本没有去当兵的打算,他家与村长家不沾亲带故,他爹又是个厨子,只会炒菜做烩面制红烧野兔,想一百想,这好事也落不到他身上。

    郑文打野兔都在夜里,白天不打。白天,野兔一般都潜伏在洞里或深草丛里不出来觅食。打兔子的枪里边装满铁砂,一枪打过去,“嘭”地一声,能罩八仙桌面那么大一块。白天地里人多,招呼不好容易伤着人。郑文都是夜里打野兔,白天睡觉。那天睡了一上午觉,吃了中饭,再也睡不着,就骑上摩托,带着细狗出去溜达。出去溜达一是为了散心,也是为练练细狗的眼力和脚力。郑文开着摩托在旷野的路上跑,细狗紧紧尾随其后。为锻炼细狗眼力,郑文偶尔向远处抛出一块馒头,细狗见到,直扑过去叼在嘴里,把馒头送回郑文手中。郑文拿到馒头,向上一抛,细狗跳起叼住馒头,才能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着吃着,郑文喊声:“住!”,细狗便把馒头丢在地上,抬头看着郑文。

    训练一阵,郑文把摩托车放慢速度,吹着口哨在田野间的土路上溜达。细狗见郑文不再训他,也自在起来,一会儿对着远处吠几声,一会儿用前蹄扒扒草皮。它突然看见麦地里有棵高大的桐树,便有了尿意,蹦蹦哒哒跑过去,想翘腿撒尿。它的举动惊动了隐藏在麦苗间吃草的一只野兔。野兔跳了一下,撒腿就跑。细狗一愣,见是一只又大又肥的野兔,忽地扑了上去。

    细狗逗弄着野兔在麦地里奔跑,直到细狗不想跟野兔玩了,才一口下去,叼住了野兔,向郑文的方向跑过来。

    野兔在细狗的嘴里受到了惊吓,瘫了架。郑文掂住兔子的耳朵,往上提了提,感觉足有五六斤。抬手拍拍细狗的头,算是奖赏,然后把野兔装进摩托车后的口袋里。

    郑文开着摩托车进他爹饭店的时候,看见村长正指着他爹老郑的鼻子熊他爹:

    “知道这是谁吗?这是咱部队首长!你做的野兔不让首长吃,胆子不小啊你?”

    老郑低眉俯首:

    “村长,别说是部队首长,就是你村长来,只要有,不还是先给你端上来?”

    首长模样的人笑着对村长说:

    “我哪里是什么首长,来吃顿便饭,有什么吃什么好了。”

    村长:

    “那不行,老郑的野兔在这方圆百里都有名,今天来,我一定让首长吃上野兔。”

    老郑可怜地看着“首长”:

    “首长,真对不起,野兔肉中午就卖完了,每天俺只做一锅,您要上午来,怎么也给您留上一只。”

    村长:

    “老郑,你开个破饭店,老子治不住你了是不是?”

    老郑掀开锅盖,用勺子在汤锅里捞着:

    “村长,你要是早打招呼,上午那一锅兔肉我一个不卖,全给你留着。可你现在吃的是晚饭,别说吃做好的兔肉,生兔子也没有啊。”

    村长捋了捋袖子:

    “没有,你给老子逮去!”

    老郑面有难色:

    “打兔子都是在夜里,我收购兔子都是在早起,现在上哪里去弄兔子呀?”

    村长指了指挂在墙上的猎枪:

    “你今天不给我弄只野兔吃,我用这枪把你当野兔子打了。”

    老郑嘿嘿地陪着笑脸:

    “村长你真会说笑话,除了这野兔肉,今晚吃什么都是我的还不行吗?”

    郑文拎着装兔子的编织袋在门外听着。他知道村长在村里充大头惯了,村里的大人小孩都怵他,郑文也是。

    当听到村长要拿打兔子枪把他爹当野兔子打时,郑文的火“噌”地上来了。其实村长也就这么一说,并没有真要用兔子枪打他爹的意思。村长说的时候是笑着脸说的,郑文只听见村长的话,没看见村长的脸。郑文推开门,把手里的编织袋往地上一摔:

    “村长,野兔子!”

    郑文突然出现在门口,让村长吓了一跳。听见郑文喊他“野兔子”,正想恼,这时一只野兔子探头从编织袋子里边爬出来,村长兴奋地指着野兔:

    “老郑,你开什么玩笑,这不是野兔吗?”

    那只野兔被细狗叼在嘴里吓昏了过去,被放进编织袋里,在摩托车里一阵颠簸,渐渐苏醒过来,郑文这么一摔,兔子又感觉到了危险,它探出头,左顾右盼一下,忽地窜了出去,拼命向大路跑去。

    在大家一愣神的之间,只见郑文从墙上摘下猎枪,拉栓、装药、上膛,动作一气呵成。转眼之间,提枪出了门。一帮人赶紧跟了出来。

    细狗见野兔跑了,撒腿便追。郑文吹了一声口哨。细狗夹着尾巴跑回来。郑文跑了几步,一举枪,只听“啪”的一声,那只野兔一头栽在地上。细狗跑过去,把野兔叼了回来。

    穿军装的人朝郑文竖了一下大拇指,鼓起了巴掌。村长看一眼军官,又看一眼郑文,也跟着鼓起巴掌。

    那晚,老郑用了看家的本事,做了一盆麻辣兔肉。

    军官特邀请郑文陪着他一起吃饭。军官介绍,自己姓褚,在部队是指导员。并不住地称赞他的枪法好,并问郑文愿不愿意跟他走。

    玩惯了猎枪的郑文,一直心中有个愿望,想见识见识这个世界上的各种枪,想见识各种枪,只有去当兵。当褚指导员说要带他走时,想都没想,立马应了下来。

    等进了部队,郑文把肠子都悔青了。

    进了新兵连,就再也见不到褚指导员的影踪,向新兵连班长打听,被告知褚指导员接兵回来后担任了通讯连的连长,他接的这批兵是通讯兵。

    果不其然,新兵连下连后,他们变成了通讯连的战士,而郑文被分到炊事班。

    通讯连每到星期五要改善一次伙食,每次改善伙食,褚连长就会单独安排郑文给他做麻辣兔肉。

    一门心思想玩遍世上各种枪支的郑文,当了兵不但没玩上枪,反而操起了他爹的老本行,做起了麻辣兔肉。这让郑文心里聚了疙瘩。给褚连长做麻辣兔肉的时候自己也留一些,与炊事班的战友一起分享,不但分享兔肉,郑文有的是钱,名烟名酒与战友一起分享。没过几个月,郑文的身体像吹气球一样鼓了起来。鼓了起来的郑文悲愤地想,自己他妈就是个厨师的命,别的战友怎么吃都不胖,他喝凉水凉水中都会有营养。褚连长对他也不错,有时老乡聚会在郑文上麻辣兔肉时,专门给大家介绍,请郑文喝上几杯。郑文没事就开始琢磨厨艺,进步飞快。当褚连长调往部队总部时,把郑文也带了过来,进了总部通讯连的炊事班。

    卖电缆给老曹时,郑文来通讯总站炊事班一个月。这就是老曹左思右想想不起胖子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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