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恋重逢
黎沐风跟在一群人身后，从打扮看，这些人都是政府人士。
现今的政府人士都很低调，出来吃饭，西装革履的，大多是生意人，一身便装夹克的，往往是官员。
不拿名牌包，不戴名牌表，越是低调，职位越是高。
而那个男人，没有因为每日交际酬酢而变得油光肥腻，反而还是一如当年初见，一身干净的衣服，干净利落的发型。
那张脸，还是线条分明，斯文俊秀。
他曾让她惊为天人，也曾予她玉露金风。
可最终，他们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选择了各自转身。
说不上最后的结束是不是很不堪。
说了多少狠话，其实都不记得了，回忆里，只留下了曾共度的甜蜜时光。
回忆有保护机制，删除了那些会让人痛苦的部分。
家都是要生活的，谁也不能永远活在爱情里。
他有他的济世理想，也是一个拳拳孝子。
所以最后的最后，她选择了不妥协，而他也选择了，顺从命运的安排。
对他的感情太复杂，让她无法表达，只能选择不见，把他留在记忆里。
祝玫望向他，而他也看向了她。
两个人无声默立，恍若不识。
好像是谁说过，30岁是一个人的坎。
活明白了，此后就事业长虹，幸福美满。
活不明白，就一路颠沛坎坷，行路艰难。
她这么多年，唯一的活不明白，就站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位置。
他很好。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她早就该放下了。
他很好，却不属于她。
他们走散了。
真是遗憾。
俞芋也看到了黎沐风，想不到这么多年没见了，再见面，会是这样一番巧合。
俞芋挑了挑眉，看向祝玫。
这女人一看就是丢了魂。
俞芋用胳膊撞了撞她，在她耳边道，“清醒一点，体面点，snap out of it”
祝玫笑了，收回了目光，对她道，“我好像有东西忘了，你陪我回去看看吧。”
俞芋点头说好。
两个人默契转身，把那一群人留在了原地。
祝玫仰头看了一眼大厅里的水晶灯，笑着对俞芋道，“好像也没什么，但又有点难过。”
俞芋抱了抱她说，“你只是需要脱敏。”
祝玫点头笑道，“是的，脱敏。”
盼望了多少次的复合，早已被他的婚姻打破了希冀。
难过的是曾经那么爱过，如今又那么冷漠。
但时间会冲淡一切。
无非是，久一些。
黎沐风望着祝玫的背影消失不见。
她的笑，还是那么美丽动人，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
就像当年高一，班上初见，他只看到了她。
如今，她依然气质出众，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大冬天的，她披着一条浅色羊绒披巾，衬得她面容娇媚。
老色胚莫闻熙的眼睛，黏在她和俞芋身上，真是一个都不放过。
她的那双眼睛实在太漂亮了，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女人。
她转身走了，而他，手拦在电梯门边，按着电梯，陪着一众喝了酒的中年男人下楼。
想不到，盼了这么多年的重逢，会是这样的场景。
黎沐风今天跟着原渤江区委书记，现任的繁都市政协副主席张勤民，陪同市委书记莫闻熙，在这里接待一个朋友。
市委书记莫闻熙即将退休了，本来还可以去别的省再安排个更舒服点的位置，可却没有。
席间，他倒也豁达，说了不少未来是年轻人的之类勉励的话。
倒是张勤民，对于自己的任职，还是发表了一通感慨。
直言岁月不居，奋斗韶华忽已矣。
而伯乐遇到得太晚，如若早些遇到莫闻熙这样的明君，还能为革命事业再添砖加瓦。
张勤民是莫闻熙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莫闻熙听了这话，只是说，“什么明君不明君的，只是个普通干部，等退休了就是普通百姓，好好过日子就好。”
张勤民却说，“领导，就算您退休了，繁都的事业仍然要靠您啊，没有您在前面引路，我们都不知道方向走得对还是不对，何况您现在还在位子上，没有您，我们没有方向。”
莫闻熙笑了笑，虽然明知是奉承，但这番话还是让即将退休的他感到受用。
送了莫闻熙，张勤民问黎沐风，“江主任那边联系了吗？”
黎沐风道，“联系过了，已经在等您了。”
张勤民点了点头问，“章坚到了？”
黎沐风道，“是的，都等着了。”
张勤民口中的江主任，是繁都市公安局政治部主任。
章坚，则是张勤民原先的下属，渤江区副区长，区公安分局的局长。
逢年过节，必要的走动自不可免。
官场立足，上要有贵人提携，左右要有朋友帮衬，下要有腿脚驱使，缺一不可。
不来往，这些自然就没有，人情往来，关键在于往来。
所以张勤民陪完了贵人，还要去见朋友，也要安抚腿脚。
黎沐风是聪明人，嘴巴严，不贪心，张勤民一直很喜欢。
加上黎沐风丈人家里背景硬，有这样的人放在身边，那是极好的助力。
别人办不成的事，他都能办成，就算有人嫌黎沐风清高，但他做事踏实，只是不愿意被拖下水，这都不是什么缺点。
黎沐风还年轻，未来的仕途还长。
张勤民也希望黎沐风走得远一些，所以对身边来挑唆的那些，他一般都是当没听见。
他也不会去为黎沐风说话。
因为他很明白，说得越多，旁人越是嫉妒。
偶尔他也得批评黎沐风几句，让别人听着，心气顺一些，免得嫉妒太甚，反而折了黎沐风的仕途。
但关键时候，该推谁，不推谁，他也有分寸。
阴阳平衡，这都是为官之道。
黎沐风陪着张勤民，同市公安局政治部主任江华静见了面，又由她陪着去见了大领导。
会见持续了二十分钟，张勤民出来后，吩咐副区长、区公安局局长章坚陪好他自己的顶头领导。
过年比平日还忙。
从酒局上撤退，张勤民才终于结束了初五一天的行程。
已经是年初五了，但黎沐风过年期间，也都忙着公事，根本不得闲。
作为区委办主任，他前三天陪着新任区委书记周善民，走访视察过年的值班值守情况，还要下基层慰问。
这后面几天，则要陪着老领导张勤民，帮着打点以前的那些关系。
张勤民虽然去了市里，但黎沐风跟他的时间久，张勤民用着也顺手。
官场上，最忌讳被贴个人走茶凉，势利小人的标签。
所以初四、初五，他又陪着张勤民，安排了一些张勤民的私人事务。
到了此时，张勤民才微微有些放松，点了支烟道，“沐风辛苦了，过年家里也没照顾到，我看前三天，你都陪着善民同志在走访吧？”
黎沐风明白张勤民的心思，前任对继任，心里都不会太舒服的，谁会愿意别人超过自己？
于是他道，“是的，周书记刚到岗，工作热情很高，所以安排得太密了一些。”
因不能明着说不好，说不好，张勤民肯定也要明面上责怪他。
于是只能说，安排的密了些，太字尤其点睛，表明程度过了。以此显示周善民没有张勤民原先那般，对工作了然于胸，举重若轻。
张勤民听了这话，倒是的确舒服，笑道，“新同志，有干劲是应该的。”
黎沐风对着张勤民恭敬道，“向领导报告一下，明后两天要外出一趟，陪泳思和她家里进京一次。”
黎沐风其实不用同张勤民汇报这些，但是出于尊重，他仍然当张勤民是自己的直接领导，事无巨细地汇报。
张勤民笑容不变，点头道，“应该的，向黄老问好，也问候黄书记。对了，还有你父亲，他也是原来省里的老领导。”
黎沐风恭敬道，“跟您是无法相比的，父亲一直说，他只是个掉书袋的笔杆子而已。”
张勤民道，“不能这么说，他可是仰山的地委书记。”
黎沐风道，“都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父亲现在最爱钓鱼，其次是跳交谊舞。”
张勤民道，“快了，我也要过这种生活了，未来终究是你们的。”
黎沐风说，“还是靠您培养，跟着您学了很多。” 这句不是奉承，而是真心话。
他跟着张勤民，被骂的最多，但学到的也不少。
张勤民摆手道，“好啦好啦，你不用说这些话来讨我开心了，这么多年跟着我，你也受了不少委屈。原来在基层你也干得风生水起，跟着我，又是没日没夜，也都是琐碎的事务，家里也顾不上。我本来还想着虽然换届安排你进了班子，当了常委，可实际职务还是没解决，还想着帮你解决，但是调令来得太快，你也体谅一下。”
黎沐风道，“能够跟在您身边学习已经是难得的机会了，至于下一步，还是想踏踏实实做点实事。”
张勤民道，“职务还是要解决的，你原来从街镇出来，又在条线部门待过，又当了两办主任，已经锻炼得很全面了，有机会，还是要往上走，先把副处这一步踏上去，这很关键。”
黎沐风知道张勤民是为自己考虑，点头应了。
司机开了车过来停了，黎沐风为他开了门。
等他上车，又绕过去，把先前章坚准备好的加班费给了张勤民从区里带去市政协的司机。
司机是熟人，对着黎沐风比了个手势，开车走了。
送走了张勤民，黎沐风才打车回家，打开手机，一堆消息里，“同学少年多不贱”，是他的高中同学群。
最后一条消息，是一个群提示。
他看着那条群提示，愣了一会儿。
张家珉邀请“may玫”加入了群聊
“may玫”与群里其他人都不是朋友关系，请注意隐私安全。
这条消息之后，是长久的空白。
时间，是这天下午三点多。
而在祝玫入群之前，群里是热火朝天的聊天，一群人在发红包抢红包。
包括他的妻子黄泳思。
同班同学鲍淑娣去年考进了公务员。
黄泳思和鲍淑娣是好朋友，黄泳思来找他开口，他于是问了一下新江管委会主任吴铭，不需要再多说什么，最后鲍淑娣当然就录取了。
不过他也同黄泳思说了，只是看在同学面子上，帮着打了招呼，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更是叮嘱黄泳思，一起吃顿饭可以，收钱就免了。
免得以后在同学群里传开来，传到最后变成他卖官受贿，那就麻烦了。
而且开了这么一个口子，以后来托关系的只会更多。
黄泳思这个人耳根子软，就怕什么人都来说情，他不帮伤感情，帮了惹麻烦。
在这些事上，黄泳思一贯听他的，她对他一直都百依百顺。
黄泳思现在在渤江商业集团做副总，黎沐风心知肚明，黄泳思没那个能力。
不过是因为黄泳思的大爷爷位高权重，而自己又很快会再进一步，未来发展可期，所以集团董事长邓煜辉卖他面子，同国资委主任方建德打了招呼，让黄泳思当了公司副总。
为此，他趁着一次外出考察的时候，特地拉了他们公司董事长邓煜辉到一边，明着感谢，暗地里还是请邓煜辉考虑一下分工，让黄泳思管管行政部门或者是资产管理部门，收收租，看看档案，也就算了。
如果真的把重要部门压给她，她也接不住。
邓煜辉却以为他是暗示让黄泳思干脆吃空饷。
等他发现黄泳思连班都不上了，才又去同邓煜辉说，工作还是要给她安排的，她也会认认真真做好，否则黄家上面的几位当权派也不会同意，甚至会让黄泳思辞职，也绝不会让她吃空饷。
邓煜辉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黄泳思又回去上班，此事才告终。
想到这些，黎沐风只觉得疲惫。
家里家外，其实都不省心。
成年人的生活，本就是一地鸡毛。
看同学群里，先前一群人还在拍黄泳思马屁。
甚至有几个爱搞笑的同学了他，让他代表政府出来说两句。
可祝玫入群之后，消息就沉寂了。
黎沐风看完这些，选择了退出，去回复其他拜年和工作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