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次日午后,玉婵躺在躺椅上,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躺椅的扶手。想起了昨夜互相打完哑谜后自己起身离开时子桑白榆突然说的话:
“那把躺椅记得还给我。”
想到这里玉婵坐起身。
“银粟。”
“奴婢在,王妃有何吩咐?”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银粟听到玉婵喊她,立刻上前听候吩咐。
“这把躺椅是依着王爷的身量跟习惯特意做的?”关于这把椅子玉婵晨起时就问过银粟了,毕竟子桑白榆都开口要了,那应该确实是很合心意。此时再问是她有了点别的想法。
“回王妃,确实是定做的,而且……重新定做怕是要好几日。”银粟不知玉婵再次询问是为何,却还是又回答了一遍。
“那你知道王爷有多重吗?”玉婵坐在躺椅一端,抬头看着这个丫鬟,期待可以从她嘴里直接知道确切答案。
“多……多重!?”银粟瞪大了眼睛,银粟觉得自己一向遇事不惊的心态在不断被打破,她万万没想到王妃会问她这个问题。虽说她已在王府多年,先前也近身伺候过毓王,可王爷有多重这种私密问题她一个丫鬟怎么可能知道!
“……奴婢不知。”银粟犹豫的回答,并且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那你去问问吧。”玉婵说的理所当然,脸上神情也一片平静,好像只是随意吩咐了一件小事。
“……!?”问……问问??找谁问?问谁,王爷吗?银粟幻想自己走到王爷跟前,问“王爷您有多重”。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一麻。觉得王妃莫不是觉得无聊了在开她玩笑?
“不用很精确,有个大概就行了。”玉婵根本没有感受到银粟绝望跟难以置信的眼神,起身向屋子里走去。
“还有,重新给我买把躺椅吧,不用特意定做,普通的就行,再找几根适合的木材来。”玉婵想起了曾经见过的一种椅子,觉得自己改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吩咐完之后就进了屋,只剩下还沉浸在“问王爷他有多重”这个突破她以往丫鬟生涯的任务。
书房门口——
“寒霜,寒霜!”银粟站在离书房门口不远处的一条回廊上,唤着正立在书房门口的灰衣青年。
“怎么了?”寒霜与银粟一个是王爷近卫一个是王府大丫鬟,平日关系自然很亲近,但他还是头一回看见银粟这幅紧张的神态,便应声走了过去。
“……我问你个问题。”银粟的表情非常严肃。
“什么事?”看着银粟严肃的表情寒霜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你……你知不知道……王爷……他有多重……”这个问题银粟实在是没胆子去问王爷本尊,只能寄希望于天天跟着王爷的寒霜了,只是依旧很难以启齿。
“??!”寒霜露出了跟银粟方才一样的神情,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一时以为是他听错了。
“你……你问我什么?”
“我说,你知道王爷有多重吗。”看着寒霜也一幅受惊的表情,银粟反而镇定了。看吧,果然是差事太难了不是我的问题。
“你问这个干什么?”寒霜心想是不是这个丫头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应该啊……
“是王妃要问的。”银粟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寒霜。“你天天跟在王爷身边,你肯定知道,不用很精确,大概多重你估摸估摸也行!”
寒霜算是知道为什么银粟刚刚是那副被雷劈中的神态了,因为他现在也有这个感觉。
“这哪是我们做奴才的能问能猜的!”
“哎呀你是王爷近卫,你不问谁问!”
“可这是王妃吩咐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咚!——”突然有什么东西打中了寒霜头顶,寒霜低头一看,是一个橘子。
“吵什么。”
寒霜跟银粟抬头一看,自家王爷正在书房阁楼的窗户边上垂着眼看着他们俩,眼神带着不悦,明显是二人争执声音太大让他听到了。
“见过王爷。”银粟赶忙行礼,并趁着弯腰的功夫推了寒霜一把,意思是“快问!”
“回王爷,是银粟受王妃的吩咐特地有事要询问王爷。”寒霜亦低头行礼,眼睛直直的看着地面,完全无视银粟的暗示,仿佛地上有金子。
银粟见寒霜不仅不帮忙反而还把她供了出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眼睛里写着两个字“绝交”!
“哦?王妃要问我什么?”子桑白榆将目光转向银粟。
“王……王妃问……王爷您……身量多重。”银粟闭着眼睛,终于艰难的说了出来。
子桑白榆一怔,对玉婵问他这个也是有些吃惊。
“王妃还让你做了什么。”无缘无故应该不会要问他这个。
“王妃还要了一把新的躺椅跟几根木材。”银粟看王爷似乎没有生气,终于放下心来,说出了玉婵另外吩咐她的事情。
要椅子跟木材,是要亲自动手改制?那跟身重又有什么关系。子桑白榆一时也猜不透玉婵到底要干什么。
“大约……”子桑白榆长身玉立,又会武艺,平日倒还真没怎么关注过自己身重多少,手指摩挲着下巴略微思索估计了一下,说出一个数字。
银粟楞了一下才意识到,王爷方才好像说了什么,是在告诉自己答案。银粟顿时觉得自己今天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那,奴婢这就回去向王妃回复。”
子桑白榆抬手示意。
“奴婢告退。”银粟临走时不忘狠狠踩了寒霜一脚,还低着头的寒霜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
玉婵院子里,方才吩咐银粟置办的新躺椅跟木材早已送到了,此时她正手握一把短刀仔细削着木料,懒惰如她已经很久不曾自己动手做什么东西了,手艺稍微有些生疏。
几块木料被她削成拱状,新置办的躺椅跟子桑白榆那把躺椅的椅腿已经被她全拆下来了做了一些改动,此时正在把削好的拱状木料按到椅子腿上。
银粟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王妃一手拿刀一手握着木材仔细比较的样子,只见玉婵用刀手法熟练,丝毫不像第一次用刀。
“呃……王府中可是禁兵刃?”见银粟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刀,玉婵还以为是王府有什么规矩,便小心的问道。
看着王妃询问自己的眼神,银粟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位主子了。
“……不曾禁。”确实不禁兵刃,只是没想到您用刀居然如此熟练,这可不是菜刀柴刀,这可是一把短刀啊!而且看着十分锋利!
“去问过王爷了吗?”玉婵手上动作不停,木料已经削好,正在跟躺椅固定在一起。
银粟说出方才问出的答案。
“那应该没什么问题。”玉婵拍了拍双手,她事先已经自己估摸过了,让银粟去问问只是为了确认一下而已。
只见,两把躺椅已经改造完毕,变成了“摇椅”。
玉婵躺到其中一把上,因为椅腿是弧形,椅子自然向后仰倒,倒到一半又摇回来,看得一旁的银粟大为惊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样的椅子。
“这就是你今日的成果?”子桑白榆不知何时来了小院,从院门走过来推了一下玉婵旁边另一把摇椅,那是之前从他那搬走的那把,对这新椅子也有些好奇。
“王爷可以试试,若是不习惯,我可以再改回去。”玉婵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享受着,就算子桑白榆过来了也不曾动弹。
子桑白榆往摇椅上一躺,椅子瞬间后仰,令一旁立着的银粟心里一紧,生怕王爷摔着。
然而她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椅子如玉婵的那把一样,倒到一半又摇了回来。
“还不错。”子桑白榆也闭上眼睛,任由椅子摇晃,脸上带着一丝笑,看起来甚是惬意。
此时早已过了午时,只是今日还算温暖,即使有丝丝微风也不觉得冷,院里的桃花树也已经换成了梅花,两人并排躺在树下,虽然这个时节的梅树无甚美观可言,但二人外貌身姿本就出众,此时看着倒是十分岁月静好。
“几年前我曾见过一位老者,那位老人最宝贝的东西就是他的椅子,那把椅子看着晃晃悠悠可怎么样都不会倒,于是我便好奇问了他是怎么做到的。”玉婵睁开眼看了一眼旁边闭着眼睛的子桑白榆,又闭上眼睛接着说道:“我被父亲接回家后也做了一把摇椅,没有带过来,而且好像也没有躺椅改的舒服。”
“是青云山的那个老邋遢?”子桑白榆终于出声了,只是依旧没有睁眼。
“对,不过当时你去青云山的时候,那个老邋遢应该已经走了。”老邋遢的名字就是“老邋遢”,那个老头古怪而且穿的也的确邋遢。玉婵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跟子桑白榆闲聊,丝毫没有捅破窗户纸时应该有的尴尬。
“在山脚见过一面,隐约记得他好像背着一把椅子。”子桑白榆语气也十分平淡,也丝毫没有捅破别人窗户纸时应该有的语气。
“喵~”此时寒酥跑过来熟练的跳上玉婵的膝盖。
“那株梅花还好吗?”玉婵睁开眼睛挠着寒酥的下巴,脸上多了几分怀念。
“留在青云山了,应该还好。”听她问起梅花,子桑白榆的语气中也带上了怀念的感觉。
玉婵心想,离了你的照料,那确实应该长得还不错。
三年前玉婵在青云山住了一段时日,也就是那时碰到了正好去青云观景小住的子桑白榆,只不过她当时未曾露面,只是暗中一直照料着那株差点被子桑白榆养死的绿梅,寒酥当时喜欢在那株绿梅上睡觉,一来二往倒是变得更喜欢往玉婵怀里钻,于是玉婵也时常带些吃食喂它。子桑白榆也知道一直有人暗地里照料绿梅还投喂寒酥,当时他也没有把这个人揪出来的想法,玉婵不露面,他也就随她。不过没想到三年后,玉婵竟然阴差阳错成了毓王妃,又因为寒酥的亲近跟喜欢梅花令子桑白榆猜到了她就是当年那个人。子桑白榆猜到了却没问,她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毕竟当年子桑白榆没见过她,她却是在一个傍晚看到了躺在回廊上小憩的子桑白榆,还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二人皆沉默了一会。
“你可知我当时为何要去青云山?”子桑白榆突然出声。
“我记得你当时四处游览,应该是去观景?”玉婵随意猜测着。
“的确是去观景的。”子桑白榆睁眼看着玉婵,面带笑容,眼神却带着审视,倒是让玉婵疑惑了,只能闭上眼晒太阳。
两人静静在树下躺了一会,享受了难得的午后休闲时光。
“我回书房了。”子桑白榆站起身。
“明日宫中要迎接朱雀国使臣,有宴会,这下你可得跟我一起去了。”
“不去不可以?”要早起……还要梳妆……然后跟一群没见过的人在皇宫呆一整天还要保持礼节……玉婵眉头一皱。
“你是毓王妃,就算是因为其他原因,也改变不了你就是的事实。”他知道玉婵皱眉头是因为什么,便笑咪咪的着看着她,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那你让银粟来伺候我,还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在自己身边放眼线。
“毓王府自然会悉心照顾好毓王妃。”那时还不知道她就是……
“让我知道那些秘密也是?”一再试探自己会不会有什么小动作。
说到这个子桑白榆终于没再回答,只是又笑了笑,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下脚步回头对玉婵打了个哑谜:“反正这些你迟早都会知道。”
说完就继续提步离开了,只剩玉婵还在躺椅上皱着眉头心疼自己明日要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