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独者篇 (三)
“到了”
邓煜麟微微开口，他的眼眶依旧微红，来的路上他，他一路无言，身上携带的也就只有淡淡的肃杀之气
而伴随着开口那肃杀之气也随着话语而卸掉，至于眼神中则多了一抹温柔
坐于面前的是大楼内很平常的一栋房间，他伸出手就这样轻摸钢铁的大门
看着面前的邓煜麟，我心念一动
与此同时邓煜麟的动作也随之一滞
“穿过了？”
看着那半边穿过铁门的手邓煜麟先是眼眶半睁，难掩惊讶，随后的半响后，他仿佛明白了一般，轻呼口气
“还真是，无所不能的能力呀”
将那穿过铁门的手抽出邓煜麟将手掌就这样搭在了一旁的墙上
一边抚摸着白墙邓煜麟一边若有所思的说道
“当我想变透明时，便可直接穿过墙面，当我想触碰东西之时当，身体便化为了实体”
“真是自由，随心所欲的力量啊”
“而有着这股力量的夜老板你”
邓煜麟收回手随后张开手掌置于身前
“真可以在这世上自称为神了”
砰！
手掌猛的闭合
但
不对，不可能
邓煜麟的背影依旧如常，但我却不能保持平静
绝对不能，绝对，不可能
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我的力量根本就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便利
我只是单纯的将我的力量灌入他的身体之中，然后他的一切行为都由我在此基础上加以变化
可是
他却自行做出了实化与虚化这种行为
也就是说，他在运用
他在用
我给予他的力量
感受到这一点后，我浑身一颤，就如同看到深渊巨物般浑身鸡皮疙瘩激起，可半晌后，我却微微回气，很快的便平静了下来
“可惜可惜呀”
我的呢喃不加掩饰，引得邓煜麟微微侧目
“怎么了？”
面对其问题，我不假思索的回复道
“你有天分”
“嗯？”
不等他再说出半句，我便抬起头朝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个世界上有修仙者”
这句话过后邓煜麟的身体明显一愣，而我也能从他的漆黑的瞳孔中看到震惊这一神色
“骗人的吧？”
他有点不可置信的呢喃道，我摇摇头，继续对他说道
“在看到我这种存在后，你为何还会觉得是骗人的？”
我明显的感受到他的表情渐渐的拧巴在一起，在沉默的几秒后，他依旧难以置信的说道
“”
“你的意思难道是说？”
“对”
依旧是不等他说完，我便张口回应道
“你有成为修仙者的天赋”
听到这话的邓煜麟僵在了原地，随后以双手捏紧鼻梁
“真他娘的扯淡”
“或许吧”
“那那些修仙者呢？”
“死了，国外和国内的都死光了”
听到我的话邓煜麟就这样保持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依靠在墙上
倒也是，这话对于每一个唯物主义的人来说，就像是更新世界观一样震撼
继续愣了几秒后邓煜麟才勉强的憋出一句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炎黄战蚩尤到秦朝之间与之后到开国为止”
“那国外的”
“一样”
我平静的回复道
“开始的时间不知道，但结束的时间同样一致，便是到我们开国为止”
“这和我们开国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的我将瞳孔微微瞥向邓煜麟
“有，因为他们便是在开国之前的种种战役中拼死的”
“么？！”
“对，他们与敌人全部来了一个鱼死网破”
“夜老板”
“开玩笑的？”
没有理会邓煜麟依然僵硬的语气，我张开手掌将茶馆的力量运于其中
砰！
一击，我将茶馆的力量运起随后扎入墙壁之中
砰
手指插入，原本坚不可摧的墙壁，此刻居然化为白沫般的存在
“没有一丝一毫是虚假之言”
“邓煜麟”
我吸了口气，微微沉声
“我夜水即是这世上最后苟活的修仙者”
“本来我在这世上以为不会再见到其他同类，但今天你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只可惜”
“你已经死了”
“”
沉默了良久后邓煜麟才默默开口
“夜老板，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没什么天分的家伙”
“”
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般邓煜麟就这样间断的开口了好几次，但能做到的却只有吸气和吐气
“”
依旧是沉默，但这一次，那堵住他咽喉的东西终于被邓煜麟所冲破
“真是他妈的讽刺”
并没有解释这话的由来，邓煜麟只呈半蹲之势慢慢依墙面而塌下
“我知道啊，我知道我有区别于他人的天赋”
“但只是”
“只是”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我就这样站着直直的看着邓煜麟，邓煜麟那充满疲倦的双眼就这样渐渐暗淡
在我的注视下，他将原本瘫倒的身体重新站立
“从一开始”
“夜老板”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说完后，他的身体整个虚化，就这样进入了铁门之内
在他身体末入的第二秒，我也同样将力量在我身上包裹，同一时刻，身体也随之穿过外门
第一眼漆黑的黑暗将我包裹，我将眼睛紧闭了几秒后才缓缓睁开
出现在面前的是摆放着鞋子的鞋柜，随后旁边即是用饭的餐桌
我扭头望去只见邓煜麟正以半跪的姿势观摩着面前的一物
在餐桌通往客厅的楼梯之间，邓煜麟皱着眉头紧盯着一个透明的方块说道
“又给拔了”
“什么？”
“龟的净水器”
听到这话，我愣了半晌，随后站在了他的身旁，而随着视角的拉近，那一个透明方块的内部也得以被我窥见
那是两只正在相叠在一起的乌龟以及水底放着几个树叶的水塘
而这一旁，则是以木架架起，一个正直通水塘的水管
在看见这透明方盒中的景象后，我将其注意力放在了两只相叠在一起的乌龟之上
“墨化的中华草龟及石金钱龟”
“你养的很好呀”
面对我的夸赞邓煜麟依旧是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再次将手掌实化拿起一旁的充电器将其插入充电孔之中
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他的声音这才一同出现
“大概吧”
“那是什么？”
忽然我的视线就这样停留在了龟栅中的一片又一片叶子之上
“啊，那个呀”
邓煜麟弯下腰，从中拾起了一片叶子
“这是专门治疗乌龟腐皮腐甲的药叶”
“哦，看来你很爱惜它们呀”
邓煜麟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将手中的叶子放回水中，继续说道
“我只是无法坐视不管而已”
“他们是我爸带回来的龟，但是我爸带回来后别什么也不管了”
“我只是无法，无法，看着它们在那慢慢去死而已”
说完后，他的身影缓缓移动，就这样背着手走向客厅
客厅所陈列的是一桌又一桌的红木家具，在茶几的中央，则摆放着各类水果
看得出来，他所在之家庭乃是小康之家
扫视过后，我将眼神重新停留在了邓煜麟之上
只见此刻的他就这样背着手站在了客厅之中，不知心之所想，只知身如长枪，眼如利剑
“夜老板，你想看什么？”
感受到我的视线后邓煜麟就这样发愣的直看着前方回应道
“准确来说是，你想让我看什么？亦或者是，你想做什么？”
我的话让邓煜麟愣了一下，他捏了捏鼻梁，这才从发愣的精神中脱离
“是呀”
他就这样以手抚过坐落于客厅之间的茶几，随后径直的走向离客厅最近的房间
“进来吧”
留下这句话后，他的身影便没入房间
我紧随其后一同穿过了那房间的木门
木门之后，那意外耀眼的亮光将我的眼睛刺痛，我眯起眼睛几秒后这才缓缓的睁开
第一映入眼中的便是邓煜麟躺在床上的身影
只不过
“死了？”
在下意识念叨出这句话后，我这才反应过来，此刻出现在我面前的即是邓煜麟的尸体
“对”
吸引我注意的便是，维持着开灯手势的邓煜麟
他将他的手从开灯的开关上移开，随后走到房间的边角，开始寻找着什么
“夜老板，接下来我要做的事，请你不要在意”
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以身体站在一旁的角落作为回应
在几秒之后，我的眼眶微睁
我看见了
一柄在灯光下闪耀着白芒的长刀，不断的磨制在它的刀身上留下杂乱的痕迹，但因此也显得这柄长刀更利，更锋，更尖
“好刀”
我的眼神落在了那漆黑的刀柄之上
“对吧？这说是我的爱刀，我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
邓煜麟面含笑意，随后将这一柄刀直指向了他死躺在床上的尸体
“只可惜今日我便要用它做它不喜欢的事情”
砰！
出刀了！
刀芒宛如亮光般一闪而过！一记重踏伴随着锐利的声响！他那裹挟着狂风的长刀也同时死死地劈向他那躺在床上的尸首！
咻！
停住了！
只见那只差几毫米就碰到尸首的长刀！却在转瞬之间宛若被施展了禁锢般死死停在了那里！
干什么了？
我的视线落在了浑身青筋爆发的邓煜麟身上
他就这样沉下脸，一言不发了片刻，随后默默的收回了刀
比起他这番举动，更让我在意的便是那刀柄与刀鞘的颜色之差
在他手中的那柄刀柄完全是以漆黑现世，但那接纳长刀的刀鞘却呈红棕色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是经历过了长时间的锻炼，才把刀柄磨练成这番漆黑吗？
那他手上的那番粗糙也可以同样解释了
“果然还是算了吧，摧毁我的尸体，伪造成杀人现场，并不会对我有什么帮助，还会让我的父母寻找一辈子那无所踪迹的凶手”
邓煜麟将刀扔至一旁，随后，从一旁的书桌子上拿出笔，拿出纸
随着椅子拉开，纸笔书写的声音也随之出现
看着正在奋笔疾书的邓煜麟我闭上眼睛就这样靠着在墙角闭目养神
大约几分钟后，椅子重新移动的声音响起，随后而来的便是纸张折叠的声音
“好了”
听到这句话的，我睁开了眼睛，在我的注视下邓煜麟拿起一个水杯，就这样将这折好的纸张压在下面
“既然遗书写好了，那然后呢？”
面对我的问题邓煜麟并不着急回答他，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以一种极其慵懒的姿势喝起了水
在连续喝了几口后，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我要到我父母的梦里去”
“好，我送你”
听到这话邓煜麟已然没有之前的那番惊讶，他漆黑的瞳孔慢慢移动，随即落在了我的身上
“修仙的人都这么厉害的吗？”
“只有我罢了”
“是吗，既然有这番力量，那还有是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呢？夜老板”
“挽留生命的流逝，及，无法阻止时间的洪流”
“是吗”
“那你又是如何活到现在的呢？”
我的面色微微一沉，说道
“轮回转世”
“是吗”
“原来如此”
呢喃了几番不知含义的话后邓煜麟伸手关上了闪烁的灯光，随即走出了房间
“开始吧”
梦，如同一块被碾碎的物体，即便被分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也依然与其他碎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这飘渺，模糊，的梦却能真实勾起人的感情，并让人留下记忆
现在我站在一片木质地板上，看着床上邓父的身影，我看向一旁的邓煜麟说道
“准备好了吗？”
“动手吧”
邓煜麟的决绝并不让我意外，于是我伸出手一指点在了他的身上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邓煜麟的身体开始默默碎裂，直至最后化为飞灰
看着弥漫在空中的飞灰，我伸出手运起力量
呼～
随着我口气呼出，那一道由邓煜麟化作的烟尘被我吹入了邓父的鼻腔之中
而与此同时，我的意识也随之剥离与邓煜麟一同进入到了梦境之中
“好久不见了，老爸”
以一段模糊的意识开头，时间开始走动
“你还记得吗？我出生的样子？”
啊，当然记得呀
“是吗，太好了”
对话继续进行，但依旧朦胧，虚无缥缈
如同手指在水面上轻轻点下溅起无数的波澜般，因水面的抖动意识开始清醒
当醒来之时邓煜麟与邓父以对背而坐
父亲与儿子之间能说什么呢？
答案是
童年
从出生聊起，从成长聊起，聊遍那些快乐的事情，聊遍那些有关成长的事情
直至最后
细数其犯过的所有错误
“爸，你还记得吗？从小的时候，你便总喜欢让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因为你喜欢打球，所以我也必须跟你打球，并且一定要打得很好”
“但我并不是这样的人，那年的我还只是个贪玩的孩童，不懂球的价格，不懂球拍的昂贵，不知道应该珍惜你带我到球场的机会”
“每一次落球，每一次跑得气喘吁吁，每一次失误，你都会皱起眉头，对我给予”
“失望”
“或许这不是你的本意，但当每次那些难听的话，从你的嘴中说出之时，我对于打球的喜爱便下降一分”
“我记得最印象深刻的便是有一次，那一日，您因为打球而输掉对局，所以将气撒在我身上”
“以不断挥球来试探我的极限，在当我跌倒后给予自己失望的话语，每一次的挥球都因为你的怒意变得更重更沉，而当时我的身躯也随着每一次的奔跑，变得更累更弱”
“当时我印象最深的即是你那些朋友同事，他们当时大喊着”
“叫我不要怕你，叫我勇于反抗，叫我挥拍走人”
“可是我不敢，我就是这么懦弱的人，我就是不敢向我的父亲反抗，于是，在不断的奔跑中，我昏倒了”
“”
“我”
“我不想听，你说的一切的一切，我都不想听，无论是从未对我说过的道歉也好，无论是从未让我感受到这关心也好”
“我都不想听”
“你为什么要生下我呢，爸？”
“是因为家里的期许不得不生，还是因为你想生，所以就生了”
“亦或者是”
“你管不住你下面的这根东西？”
“你！你他妈的！在说什么粗鄙之语？！”
“我从没有教过你像这样说话！说话就好好说！”
“是啊，你从没有教过我这样说话”
“因为你根本就没教过我，不管是学习扫地做家务，辨认东西长见识，你给予我的一个都没有”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来依靠我！你要是过来问我！你要是过来！把你的事告诉我！还会有这些破事吗？！”
“是吧，可能吧，但是，我有这个必要吗？”
“我有这个必要将自己的事情告诉这个明明约束我一切，自己却打破一切的人吗？”
“爸，当你约束我吃饭不准看手机之时，你却因为自己的私欲在饭桌上打开手机”
“当你约束不许我说脏话之时，你却在和家人的抱怨与朋友的对话中脏话频出”
“当你自己无能为力之时，你就只会趾高气昂的让别人来帮你，助你，当问其原因之时，你只会一句”
“身为你的儿子帮帮你不是很正常吗？”
“爸，我对你的失望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
“”
“你到底想说什么？”
“”
“我讨厌您”
“我恨您”
“我害怕您”
“但即便如此，你也是我的父亲，我也是你的儿子”
“所以我还是想再做些什么”
“爸”
“我”
“”
“”
“继续谈谈以前吧，您说我不依靠您”
“但是”
“您从没让我感到我可以相信依靠您，打从一开始就是”
“但真的真的要究其原因的话，那恐怕只有那件事了吧？”
“大概是小学三年级，你与我要去一个地方，地方什么的，已然记不清了”
“当时的我就坐在车上，等待着你上楼拿东西，然后一同前往”
“只不过或许我们家的电动车年事已高，它开始发出不断的尖鸣声”
“这声音一直持续，持续到了你下楼，我很害怕，因为我害怕是我弄坏了车，但当看到你的那一刻，我不怕了，因为你是我爸”
“但是当你确认了车子已然损坏之后”
“你走了，独自一人，仿佛赌气一般地上了楼，把我留在了原地”
“26分钟53秒，这就是你把我留在那的时间”
“我很害怕，很无助，我想要叫喊，想要哭诉，可即便无论怎么叫喊，即便怎么泪流满地，谁都没有来”
“这时的我只有几岁呢？估计都没到十位数吧”
“当时的我就只能在那里大哭，祈求你赶紧回来，赶紧回来帮我”
“可是谁也没有来，谁也没有”
“所以当时的我明白了，父母不会帮我，家人不会帮我，谁都不会帮我”
“所有人都不会帮我，只要干错事情的话，所有人都不会帮我”
“所以只有靠我自己”
“于是我自己下了车，自己走到小区外面去找了修车的师傅”
“中途我的心脏像是不属于自己一般，一直狂跳，我很紧张，很害怕，脸一直流着泪，但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停下”
“我想向人求助，可是当我的父亲都不帮我的时候，我又能向谁求助呢？”
“而直到我将修车师傅引到了损坏的车辆面前，他打电话叫你下来之时，我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安全感了”
“你你你！你！你！那就是因为你弄坏了车！你知不知道当年的一辆车多少钱？！”
“嗯，我知道，所以有我重要吗？有你这唯一的儿子重要吗？”
“你总是这样，当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之时，你便会摆着一张臭脸，到时候你的姐姐，我的妈妈，我的大伯，二伯全部都会过来帮你”
“但我不是，我没有人可以帮我，我的朋友，我的亲人，我的父母，谁都不会帮我”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句话”
“你对我很失望，每当我做了你不喜欢的事之后，你便这样对我说”
“但我现在长大了之后再回看的话”
“我真的很可怜”
“你总是说你比我强，你比我更能赚钱，你比我更大，更高”
“那现在呢？”
砰
是拳头砸在脸上的声音
砰，砰，砰，砰，砰
不断的出拳，不断的砸击，双方就这样扭打在了一起
但很显然邓父是被压制的那一方，不到一会儿邓煜麟便骑在邓父身上不断的用自己的双拳打着
知到将对方打得鼻青脸肿，直到将对方打的血流不止
直至最后打的再无反抗之力
砰！
又是一拳砸下，但这一拳却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面门，并没有给予头部更深的冲击
“哈哈哈！哈哈！”
笑了，依旧是那番癫狂的笑，只不过在这癫狂之中，却带有少许的解脱与释然
“你一直说你强过我，那现在呢？你的儿子是否强过你了啊？爸？”
又是软绵无力的一拳拍打在了脸上
邓煜麟一边大笑着，一边任由自己的身体瘫在一旁
砰！
但随之而来的一击，却将他的面庞打得血流不止
是邓父
此刻，正血气上头的他马上骑着自己儿子的身体，将儿子给予自己的伤痛全部化，作为怒火宣泄在其脸上
邓煜麟呢？
没有动作，不管是眼睛被打肿，还是牙齿被打断，亦或是到最后鼻梁已然断裂他都没有再一次动手
仿佛，他刚才的所有攻击，只是为了单纯引得邓父打他而已
又或者是
他只是单纯的想追寻一次普通的父子打架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邓父的打击依旧继续，邓煜麟依旧平静任由他的父亲将怒火宣泄在自己的身上
他在笑，那是一副慈爱的微笑，就如同看到小孩子撒娇般的微笑
而邓父就如同那个小孩子一般，正在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此时此刻，好像父子俩的身份已然翻转
不
或许，打从一开始便是翻转的，也说不定
砰砰！砰！砰！砰！
邓父的攻击依旧继续，邓煜麟躺下的地方已然血流成河，但是仿佛是真的被愤怒冲昏头脑一般攻击，仍旧没有停止
而邓父攻击邓煜麟所造成的伤害，绝对比邓煜麟打他的
要更沉，更重，更，致命，更
无情
砰！
一声巨响，那是某人被硬生生掀翻其身体倒在地上而发出的巨响
是邓父
至于邓煜麟，则拖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慢慢的站了起来
“我输了，是我，输了啊”
邓煜麟缓缓抬起手，抚摸着自己断裂的鼻梁，破裂的嘴唇，以及无数被打断的牙齿
他从口中吐出牙齿的碎片随即轻甩在地上，可却因这一举动，他整个人的重心开始不稳，那原本直挺的身体居然一个踉跄
但即便如此，他仍在笑，那是一种意义不明的笑
那是一种，解脱的笑
“你！你你！”
此时，被掀倒在地的邓父忽然坐起了身，他正一边捂着自己被击打的脸一边死死的指着邓煜麟
正当邓父将说下一句之时，抢先出口的却是邓煜麟
“爸，我要走了”
“什么？”
邓父的瞳孔化为一点，而那脑中的疑问也脱口而出
“总而言之，就是死了”
“怎么可能？！你不可能死的呀！？你！你因为什么死的？”
两个极端，一个平静，一个激动
看着面前邓父着急的样子，邓煜麟的微笑依然继续，他好似很享受这种他人替自己着急的感觉
“好啦好啦，我死掉的这种小事就先放到一边”
“这！算什么！小事！”
是歇斯底里的怒吼，激动与疑惑在体内涌现，使得邓父不顾脸上的伤痛，一步一步的站起死死的抓住了邓煜麟的肩
“别怕，别怕，你有救的！告！告诉爸！你，你是因为什么？”
“爸”
依旧是那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邓煜麟轻拍着自己父亲的肩以示安慰，并且对比自己父亲的着急，他反而更有兴趣观察着父亲脸上的表情
“爸，上一次你露出这样表情的时候是多少年前了？”
“你珍爱花瓶被打碎的时候，你和我妈因为矛盾吵架的时候，还是因为你的顽固被我大姑和二姑骂的时候”
“邓！煜！麟！”
再次听到这歇斯底里的大吼，邓煜麟有些意外的微微一怔，忽然，他感受到自己肩膀传来的力道，扭头看去，父亲的泪脸已在面前展现
父亲在自己面前哭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哭了
“你！你！能救的！你！你！能救的啊啊啊！”
就如同疯魔了般，邓父的口里正在不断循环着这段话
可是
“爸，我已经没救了”
他的儿子却已然放弃，邓煜麟将双手搭在邓父的肩上，而就在这时，他那原本平静的双眼微微缩紧
“啊，你矮了呀？”
这一句话不禁脱口而出
“不，不对”
当意识回归之时，那原本说出的答案被矫正了过来
邓煜麟举起自己粗糙的手，呆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掌
“是我长大了呀”
粗糙的手掌，挺拔的身躯，结实的肉体，更成熟的精神
他好像在不知不觉之中，已把他的父亲超越
“是吗是吗”
仿佛意识到了这这一点一般，邓煜麟也不禁怔怔的呢喃道
就这样片刻后，他轻笑一声，随即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朝着邓父一字一段的说道
“爸，我希望你能对我说一句话”
“我希望，您能应承我”
“什什么？”
邓煜麟轻吸一口气，他那一直舒张的手掌渐渐紧握，而他原本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已消失，他就如同一个刚破壳而出忐忑不安的小鸟般，将身体促向外面的世界
“我希望您能对我说”
“你能成功的，你能做到的”
“只要，这么一点就好”
这句话说完后，邓煜麟的身体开始消散，并且同时，他的身影也渐渐缩小，向远方离去
“等！等下！等一下！等一下啊！”
看着这番景象，邓父不禁爆发出悲鸣，他运起全身的力气朝着邓煜麟远去的方向奔去
身形因为疯狂奔跑而变得狼狈，脸型因为极端发力而变得丑陋
但即便如此，至亲至人仍在远去，那现今能看到的景象也要化为虚无
“等等！等一下！等一下啊！”
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即便嗓子撕裂，身体跌倒也要嘶吼，想做出最后的挽留
“我！我发誓啊！我求求你了！回来啊！回来啊！”
“爸再也不会不听你说话了！爸爸再也不会骂你了！爸爸不会乱买东西惹你生气了！爸爸求求你了！回来呀！”
“爸爸发誓！爸爸发誓！以后！以后！一定！不会再视若无睹了啊！”
“爸爸一定能做到的！我一定能做到的！我能做到啊！”
“我一定可以的呀！”
停下了，但身形的消散仍未停歇，邓煜麟漆黑的瞳孔就这么直盯着自己的父亲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身体的消散仍在继续
看着面前已然向自己下跪的父亲，邓煜麟深吸一口气，朝着他笑道
“爸，你骗人”
消散了，完全消散了，伴随着这一句话落下，他的身形完全溃烂
任凭他的父亲如何叫喊如何哭泣，已然失去的，无论再后悔都也回不来了
直至最后，那伴随身形溃烂而形成的碎片也在空中渐渐消失
而邓煜麟的意识也在那一刹那间
消散
化作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