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独者篇 (二)
“呼哇～挺高的呢”
大楼上，邓煜麟正仰起头眺望着大楼之上的天空时不时也看向大楼之下的风景
“所以说，你不打算去见你的父母吗？”
“嘛~嘛~不急嘛，还是说你的能力只能维持这么短？”
看着邓煜麟的侧脸我有些不愉快的吐了口气
他在试探我呀，与我一直以来所使用的方法一模一样
通过不断的问话来采取信息并且抽丝剥茧最后组成答案
换句话说，也就是推测
明明只是这么小的年纪
“能拜托您能不要摆出这么奇怪的表情吗？”
“毕竟啦，我也只是一个14岁的小孩子哟”
一边说着邓煜麟一边以双手包裹住自己的肩膀，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而看着他这副样子的我则微微皱眉，原因无他，只因为他的眼神中的深沉没有被他掩饰半分
这一举动，称之为调戏，未免太过于沉重，但如果真的要具体说出来的话
那无疑便是试探，没错，依旧是试探，从刚开始进入茶馆内部，到现在坐在天台之上，他所表现的全部行为称之为演技也不会被质疑半分
以平常聊天语气的对话，并在这对话中不断剥离出自己想要的情报，最后排序组成真正的真相，与我使用的话术如出一辙
想到这里，我轻吐口气，与邓煜麟一同坐在了天台的边缘之上
闪着璀璨灯光的大楼被一一映入瞳孔，而我也在心中默默盘算
我并不喜欢被别人掌握话语权，但是如果是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突破口的话，那还不如让他来掌握话语权
思考至此，我以斜视的目光轻瞥邓煜麟，随后就这样继续凝视着面前的大楼，并不打算说出半句话
果然不出我所料，过了不到几分钟后在我一旁盘坐着的邓煜麟开了口
他就这样以一副眯起眼睛的平静表情仰望着天空
“夜老板，你是神吗？”
听到这个问题，同样仰望星空的我微微一怔，倘若追溯回忆这个问题，打从他来到茶馆之时，我便已告知他
可，此时此刻，他为何要再次问及？
不
我的眼眶微微闭合，手指开始有节奏的击打起那天台上的石壁
不管是什么情况，只要我坚持我之前给我设下的情报就好
“是，又怎么样？”
就这样，我在邓煜麟旁边说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是吗，是神呀”
“虽然我是个无神论者，但依然会这样感觉”
“真不可思议啊，神明居然会降临到凡间，并且还坐在我身旁”
邓煜麟表情如常看不出任何的喜怒，他就这样继续轻轻的说道
“所以你为什么会选择来到这儿呢？再具体一点的就是，身为神明的你，为什么会选择来到这个凡间呢？你要做什么呢？”
原来如此，经过之前的几番试探，确定了与其用演技不断询问随后抽丝剥茧拼接出情报，还不如直接盘问要快一点吗？
“夜老板啊，就稍微，稍微一下吧”
正如我所料一般，邓煜麟默默仰起头，朝着我伸出手
看着他的伸出的手掌，我并没有过多的言语，给予回应的便是与其相互结合的手掌
但在手掌相合的那一瞬间
我的眉头微微一抬，仿佛是为了验证什么一般，我朝着他的面颊看去
果然，他也同样露出一副意料之外的表情
好粗糙，这真的是一个14岁的儿童能有的手吗？
“好粗糙啊，这真的是一个神明会拥有的手吗？”
双手依然叠加，而不同于我在心中的默默思考邓煜麟则是直接将自己的所想脱口而出
与之相合的手掌上，我感受到了邓煜麟那一方微微传来的力度
“夜老板，就稍微，稍微一下吧，停战如何？”
“勾心斗角什么的，就让我退一步吧”
感受到其传来的心意，我并没有多说什么手掌微微用力
“与君同意”
听到这话的邓煜麟微微一笑，不仅是他，就连我也明白，倘若要是双方再这么试探下去，那么谁也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于是他做出了让步，而我也给他垫好了，让其让步的台阶
“呐，夜老板，你看过天空吗？”
就像是停战后的第一次示弱般，邓煜麟以平淡的语气朝我喃喃道
“看过”
对于我的回应邓煜麟并没有以正面回我一句，反而他那有些中性的面庞就这么直直的看向天空
“我没看过，打从出生开始，仅仅是轻瞥了几眼，但如果真的是认真看的话，我没有看过”
一边说着邓煜麟一边眯起眼睛
“今天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天空，这种感觉，很好”
如此这般说完后，他轻呼了一口气，此时此刻，他那中性的面庞才默默的转向我
疲倦，老练，波澜不惊，深不可测这些感情就如同放入搅拌机一般胡乱搅拌，最后硬塞入他这个14岁少年的体内
累，但是还得动，疲倦，但有要做的事情，所以不得不继续，精疲力尽，但还有未实现的目标，所以拖着这身血肉继续向前
这几个虽然代表的都是同一个意思，但放在不同的情况下却又是大有不同
但无一例外的全部出现在了邓煜麟身上
“我就让步吧，夜老板，走吧”
一边说着邓煜麟一边站起身就这么双手靠背仰望着这底下的高楼大厦
“去哪？”
面对着突兀的转折，依旧维持着盘坐姿势的我询问道
“初中，既然你的目的是为了让我能了却遗愿的离开，那么，了解我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这么说着邓煜麟的嘴角勾勒出一丝弧度，他就这么转了个身，以背后面对着那外面的光景
“原来如此，这么贴心的给我找台阶上，真是感谢呀”
邓煜麟就如同我想的那一般，对于之前的番的勾心斗角做出了退步，而我也并没有理由拒绝他的馈赠
如此这般想着，我站起身来就这么朝着天台往下的入口走去，可是
“不，不是那边”
邓煜麟突如其来的声音却让我眉头一抬
伴随着我略带疑惑的转过身，邓煜麟略带笑意的语气也从刚刚所在处传来
“夜老板，你不觉得就这么等电梯下去太过于缓慢了吗？”
一边说着邓煜麟一边以刚才的姿势张开了手，微风就这么默默的卷起他的发丝，勾勒出他那中性表情上的微笑
“夜老板，我有一个想法，一直想尝试一下呀”
“哦？”
听到这句话我嘴角一抿，一个想法在我心中涌现，而邓煜麟就如同洞悉了我所有想法一般微微一笑
“没错”
说完后迎接我的便只有他那身体默默向下垂去的场景
他就如同一个放弃飞翔的鸟儿般，任由狂风夹带着自己的身体向下坠去
伴随着他的身体消失在天台的角落，我也听到了，那如同哭泣般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这种感觉啊！”
伴完随着那道声音越来越远，我默默闭上眼，随即心念一动
下一雯，代表着茶馆力量的紫色将我团团包裹，而随着我的眼眶睁开，映入我眼帘的便是那深夜的街道
我默默抬起头，而迎着面而来的，便是某个在空中因为狂乱气流，而没了平常姿态正不断乱甩的身影
见此状，我抬起手指，而随着茶馆力量包裹着那即将坠落的物体，原本飞速落下的邓煜麟要在空中随之一滞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我的手指渐渐垂下，一同到来的便是被茶馆力量包裹着的邓煜麟
此刻的他已然没了往日的冷静，那因为狂乱气流而导致潮血的面容此刻正不断紧凑的喘息
可即便如此，在感受到我的来到，并且发现自己在空中停下后，他却依然发出了那不知因何而来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噗！哈哈哈！”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不知道？邓煜麟已然不知道笑了多少分钟，直至最后，喉咙沙哑已然发不出任何大声音
“呵呵，谢了，夜老板”
邓煜麟就这样以沙哑到微小的声音开口随后从我以茶馆力量制造的屏障上移下来
砰
随着轻轻的一声落地声，他就这样再次展露出笑颜，轻轻拍了下身上的灰尘后他朝着我勾了勾手
“走吧，我带路”
又是那因为大笑而嘶哑到不行的声音，但我却莫名的从这声音中听到了满足
江边，月光就这么洒在江水之上伴随着江水的不断波动，那道月光如同琉璃珠宝般耀眼
而我，犹如大海中的鱼儿般，向某个地方畅游，但不知去往何处，却又知目的
在我面前的即是背着手正在不断迈步的邓煜麟
此刻的他就同心情不错般轻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仿佛刚刚的那番坠落对他来说只是一段令他心情变好的小插曲
“对了，夜老板，你几岁？”
忽然，邓煜麟停下脚朝着我微微侧目
“4000多吧”
看着江水的我以不经意的语气回答道
“哇哦～厉害哦～”
不知是确信还是嘲笑，邓煜麟嘴角微微勾起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称赞后便继续向前迈步
“话说回来，夜老板你知道吗？”
“大概在1862年的8月5日的英格兰”
“有一个很出名的人，他热爱诗歌和散文，既善良又聪明，只不过可惜却因身体畸形”
“他被后世的人称为”
“象人”
不等邓煜麟说完跟在他后面的，我便开口回复道
“1862年，约瑟夫，梅里克出生在英格兰”
“从小好学，善良是一个愿意帮助他人的好孩子，只可惜患上了一种先天性疾病”
“变形杆菌综合症”
我皱着眉头一字一顿的说完了这病的名称随后继续说道
“大约两岁的时候，他的母亲便发现约瑟夫梅里克身上长满了褐色的肉块”
“首先是背部，随后是手臂，最后是全身”
“这种情况直至成年也依然在约瑟夫梅里克上呈现，导致他说话不清行动不便，为了活命，他也只能转折于各大畸形秀上供人观看，以此来养活自己”
“而面对于人们的好奇，约瑟夫梅里克则自称是自己于母亲肚子内时，母亲受到大象的惊吓，才导致他变成今天的模样，所以那时世人就这样称他为”
“象人”
“这种病，即便是在现在，也不过200人患上，而其中更是只有80人存活”
“曼迪，塞拉斯即是其中之一，相比于约瑟夫梅里克要幸运的一点是，她的异变只出现在脚上”
“并且借由后世的研究发现她是pik3ca基因突变，借助吃下相关药物，此刻她的状态正在一点一点的变好”
在听到我这番话后，我明显的感觉到面前的邓煜麟微微一顿
“厉害”
“看来4000岁并不只是说笑罢了”
“谁知道呢”
面对这番说辞，我也同时回给邓煜麟一番模棱两可的话
“到了”
再一次打断我思考的即是邓煜麟的轻声呢喃
我扭过头去映入我眼帘的是因为阴暗而变得阴沉的校园，相比于正常的学校这座校园可以说要大的多
仿佛明白我心中所想般邓煜麟在我身旁叉着腰，微笑道
“很大吧？这里可和其他正常的中学不一样，是重点中学呢”
“嗯？重点中学？”
听到这话，我的语气不自禁的上扬，倘若要谈论看一个人的第一印象
首先便是外表，身资，说话，谈吐以及深深刻在中国人骨里的成绩
“真遗憾啊，我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厉害，在这所学校，我的成绩可是垫底中的存在”
“哦？为何？”
面对这番说辞，我又继续下意识的回复道
而对于我的问话邓煜麟先是轻吸一口气，随后如同话语被抵住一般长长的叹息一声
“因为我做不到更好”
轻轻留下这句话后，他纵身走入校园内，而我同跟在他身旁跨过大门
第一映入眼帘的便是足有100米的广场及硕大的教学楼而教学楼面前的道路更是铺满了大理石与各种石料制成的砖块
至于教学楼两旁延伸的道路则是供学生上课的楼层
只不过现在原本应在阳光照耀下璀璨的楼层却因黑暗而变得有些阴沉
对比我的好奇，在我身旁的邓煜麟则显得深沉，而他那双眯着的双眼更是透露着些许疲倦
开口了，只不过说的并不是学校的事
“夜老板，你这能力还真是意外的万能啊，只需心念一动，就可以来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吗”
我知道这个问题底下并没有过多的心计，所以我也以同样备注所的姿势毫无保留的回答道
“倒也没有，首先是需要耗费我的力量，其次还得直到传送的双方地点”
“原来如此”
在轻轻地回答过后邓煜麟的鼻腔呼出一气，随后而来的便是他的头颅昂起就这么默默凝视着悬挂在天空的明月
月亮很亮，可是不知为何，那璀璨的月光，却终究无法落到这片校园内，明明那番光明能看见，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夜老板，我带你到这片校园，不仅是为了让你方便了解我这一理由，还有另外一个我私人的理由”
在我的注视下邓煜麟背着手就这样来到教学楼的一棵石柱旁
砰！！！！！
一拳，邓煜麟进步出拳，一拳就这样打在了石柱之上而，而从石柱上弥漫下来的震动，甚至连我的脚底也能感受得到
这股力量，很厉害
并且刚刚那从背手转而出拳的姿势也同样没有多少差错
再加上他那粗糙的手掌，看来是有锻炼过自己一番
这份思路结束后，我的视线继续落在维持着出拳姿势的邓煜麟之上
他留给我的，只有他依旧出着拳的背影，但接下来的几秒后，他那平淡无澜的话渐渐传来
“明明我死了，却能打得到，为什么？”
“因为借用我的力量，你是处于灵体与实体之间的夹缝状态”
“你可以摸到东西，也可以对现实世界做出改变，但从根本性上你确实已经死了”
“那我这死人在现实中所做出的事，会因为我是个死人，而改变吗？”
听到这句话，我默默的扬起眉头
“不会”
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我明显感觉的到邓煜麟的身体开始狂颤
只不过那一份颤抖，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与，悲伤
“那可太好了”
如同像是要把手掌死死嵌入石柱般的，邓煜麟的手掌成爪形赫然在石壁上留下一道道磨痕
直至手掌完全落下，邓煜麟这才轻呼一口气，开始向前面缓缓走去
“我要杀人，你要拦我吗？夜老板”
说出这句话的他，如同说出吃饭喝水般平静，站在他身后的我并没有说话以跟随着他的步伐做出的回应
在感受到我做出的退让后，我明显感觉到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浮动
“你知道吗？夜老板，这所重点中学中，学习就是一切，成绩差就是该死，畜牲，即便化作尸体铺路也是觉得另应如此”
“而这不仅是这所学校的想法，更是现在大部分人的想法这，成绩不好，那就是该死，成绩不好，那便是死了也不足惜”
“只不过可惜我要讲的并不是这件事”
“你知道吗？夜老板，在这座学校中学生之间的霸凌并不罕见”
“每日见面以巴掌问候，凭着自己生的权贵以家人威胁，凭着成绩上的高等以轻蔑的目光无条件的鄙夷所有人”
“废物，仆人，该死的家伙，活该，去死，每日这些话不绝于耳”
“我曾经见到一个可怜的家伙，被一个生的高贵的家伙所傍上，作为同桌的当日，那家伙便一巴掌来问候他”
“之后那家伙写的日记更是被他同桌盗窃，做出这一行为的同桌更是大肆宣传在班级的课堂上读着那可怜家伙的日记”
“下课时，每当这可怜的家伙进入厕所，他那深得高贵的同桌便会在手掌装满水，扔向那家伙所在的洗手间”
“而在上课时，他更会趁着老师不注意戏弄着这可怜的家伙，直至他忍受不了爆发，而这一糗态，更是会被老师所看见，罚的这可怜的家伙，在后面站着”
“嘿，你说好不好笑？明明老师都看见了，这生的高贵之人所做的一切，可偏偏却喜欢惩罚这爆发的家伙”
“而倘若要我对这可怜的家伙进行评价，那我的评价也就只有一个”
“活该”
邓煜麟眯着眼凝望着面前的月亮，继续淡淡的说道
“可我却理解，却明白”
“那个被欺负的可怜家伙很厉害，同时却蠢得可怜，光是打架的话，这所学校应该没人能打得过他”
“可他却偏偏没法了然一身，他有他的家人，他有他的父母，爷爷，奶奶，而当那那个高贵的人，以自己父母官职来威胁他父母之时，那可怜的家伙，却该如何是好呢？”
“很简单的问题，孩子的事情是孩子的事情，父母的事情是父母的事情，的确，在各类影视小说中，身份高贵的家伙对身份低贱的家伙想要玩弄对方，只需轻轻一挥手”
“可是现实却是这样吗？不应该吧？就算是一心想要杀死对方，那么也要做一系列准备，不可能轻易挥手就呼风唤雨，更何况这又是个小地方”
“这么轻易的问题，无论是谁都可以想明白，所以那可怜的家伙，只要想就可以一拳将那霸凌他的家伙给打的无声”
“只不过他实在傻的可怜，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些情况，或许他脑子里想的是那万一呢，万一呢？万一自己动了手，自己父母的工作就不保，万一自己动了手，自己父亲母亲就会遭到不幸”
“所以他甘愿如此，所以他甘愿被霸凌，他甘愿被打，甘愿被抽巴掌，甘愿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全班”
“他就是活该，活该这样，活该被抽活，该被打，活该被霸凌的像个小丑一样”
“因为他就是这么傻”
“因为他就是这么不幸的想要幸福”
“而夜老板”
邓煜麟转过身，背着手，眼神平静的看着我
“那个人就是我”
“我现在想要杀掉那霸凌我的人，你有意见吗？”
“没有”
我平静的回复道，而与此同时，在我面前的邓煜麟微微一笑
“谢谢”
“你说我蠢吗？夜老板”
“蠢”
“呵，对吧”
“但是你蠢的正确”
“0和1是质的区别，零是完全不可能发生，而一则是概率微小但一定会发生”
“所以倘若去相信的概率微小的一的话，还不如选择一定不会发生的零”
“是吗”
邓煜麟笑了，他好似很喜欢笑，但我却根本没有从他的那几次笑容中感受到笑意，更多的是一种惆怅和无奈
月光拍打在邓煜麟脸上，但他却好似不屑这月光般扭身走入了阴暗之处
“这光可来的太晚了，来的太迟了太淡了”
一边说着邓煜麟一边任由着自己的身体完全走入阴影
宿舍楼下，邓煜麟表情无喜无悲的站在其面前
他就这样背手，迈步，踏入了门槛之中
楼梯间抬腿往上一步一步的向着幽暗处迈进
后悔吗？恐怖吗？害怕吗？
不
他的表情间根本就没有显露出这些，他要杀人，他要为自己复仇，他要为自己一直以来所遭受的对待出一口恶气
仅此而已，仅是这样罢了
到了
宿舍房前，邓煜麟无言的推开门
很常见的四座床铺，邓煜麟站在了一座床铺面前，朝着床上的人伸出了手
冷，很冷，是肃杀之气，是纯粹的杀意
手渐渐搭在了脖子上
只要摁下，只要捏紧，一切的一切，全部都会迎刃而解
但是会杀人，会杀死别人，会背上罪
但然后呢？
不是自己来的话
有谁会帮自己？有谁会愿意帮自己？有谁能帮自己？有谁愿意施舍自己？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回应自己的只有这些
所以
杀吧，去摁下吧，去用力吧，去贯彻自己吧，去了结一切吧
一秒
两秒
三秒
四秒
五秒
六秒
七秒
八秒
脸色开始涨红
九秒
十秒
十一秒
十二秒
十三秒
十四秒
身体开始挣扎
十五秒
十六秒
十七秒
十八秒
十九秒
身体的颤抖，渐渐归于平静
二十秒
二十一秒
二十二秒
二十三秒
二十四秒
看着面前的人，心脏开始跳动，神情开始兴奋
于是
松开了手
看着面前之人被他掐的涨红的脖子之，邓煜麟默默的垂下了手
“夜老板，你说可笑不可笑，想要杀他的是我，想要不杀他的却也是我”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脸上滴了下来
是泪
但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在我的眼中，他的身体就这样慢慢的蜷缩在了一起，他将头埋在了紧缩的双肩中，而手则无所依靠的埋在了头上
要哭泣吗？没有，要大喊吗？没有，要宣泄嘛？没有，有的只有死寂般的沉默
有的只有默默的从脸上流下的泪水
能去哪哭泣，能去哪大喊，能去哪宣泄
没有，没有，都是没有
虚无，来迎接他的只有虚无
抽泣，能做到的只有抽泣和愤怒，对自己懦弱的愤怒，对自己最后放弃的愤怒，对自己无法办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的
愤怒
“你说可不可笑？夜老板，一直霸凌我的这种家伙，却是长着这种婴儿脸，这种看着让人顺眼的脸”
听着他的话，我并不选择去看
我并不屑于选择去看这种烂人
“走吧，就当是我，给他活一次吧”
就这样，原本蜷缩着的邓煜麟，垂着头一步一步的踏出了宿舍
尽管我没有正面看到他的脸，但我却能感受到他所散发出的
绝望
“这样真的好吗？”
我的话喊住了他，我背着手继续说道
“放任他继续活着，真的好吗，凭什么要遭受这些的是你，凭什么他有资格被你原谅”
“当你继续放任他，等待他的将是更多的被他霸凌的可怜人，当你饶他一命后，他只会更加的猖狂，更加的无知低劣”
“当正义得不到伸张，纯粹的复仇就成了唯一的正义”
“当这机会撒手之后，还有谁会帮你？”
“对你的霸凌视若无睹的老师？这吃人的学校？”
我的眼睛微微闭合
“亦或者是你那被你爱着却让你感受不到爱的”
“父母”
“答案是，没有人”
“没有人会帮你”
我一字一顿的说完后，便将手掌搭到了那人的脖子之上
“所以，去杀吧，倘若害怕，那便我帮你杀”
“只要你嗯一声，只要你应一声，我便杀”
“好好想想，好好回忆一下他能对你做过的一切，因为他，你遭受了不必要的痛苦，因为他，你本一幸福的生活被摧残殆尽，因为他。你那光明的道路被全部染黑”
“所以，去杀吧”
“当你应一声之时，我便杀，当你点头之时，我便杀，当你呜咽之时，我便杀”
一边说着我那搭在其脖子之上的手掌同时捏紧，而在月光的照耀下，我看不清位于门口邓煜麟的表情，但我却能感受到他那紧绷的身体
可是，可是
他的脸微微抬起，也借由此月光照亮了他原本被阴暗遮挡的表情
那是因为剧烈哭泣而变得通红的眼眶，可是，其他的，没有
那是虚无，那是，对一切的一切的，疲倦
“夜老板，我累了”
沙哑的声音从他张开的嘴巴里发出
听到他的话，我那因看到他表情而发愣的精神也随之一颤
我犹豫了几秒钟后，终究还是将镶嵌于脖子中的手掌默默拿开
“我知道了”
这么说完后，我默默的站起来，而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看我身后这一烂人一眼
见到我的举动，邓煜麟无言，就这样默默的垂着身子走出了房间
看着他那已然孤零的背影，他那原本在我面前呈现的形象渐渐改变
他是大树吗？
是
他有树干吗？
有
他有繁茂的树叶吗？
有
但
繁茂的大树是假象
巨大硕壮的树干是空的
繁茂的叶子也只是一吹就掉
而这个坚强刚毅的人，也只是因为种种事情而变得不得不疲倦的倦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