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生
桑枝垂下了眼眸,看不清她的神情到底是喜亦或悲。天空在这时下起了细雨,桑枝抬眸,水汪汪的双眸更加悲悯,一瞬回忆如同潮水。
冗英。
桑枝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抹画卷:那是大雪纷飞的暮冬,桑枝刚从那场事故中醒来。失去双腿和记忆的她,正在轮椅苦苦挣扎入睡之际,无意跌倒重生来到了她的笄岁。
初来时,她也难以置信,直到所有的信息全都对上,她依旧是桑枝,阿爹也是桑尧。
只是她的年岁从十八岁变成了十五岁,她才确切地知道,她重生了。
而冗英,是她重生遇见的第一个人。
那时大雪纷飞,冗英匍匐而倒于雪地中, 一席白衣飘飘,黑发在风中凌乱,姣好的侧脸仿若星辰闪耀。如红玫瑰般妖艳鲜红的血,透过少年白色的长袍渗入白茫茫的雪地,形成一道独特的景观。
就在冗英奄奄一息间,遇见了撑着油纸伞靠近的桑枝,一双温暖的手像希望般朝已全身是伤的冗英伸过去。
“你没事吧?”桑枝撑着伞走向浑身是血的冗英,将他收留于桑府,予他保暖的衣袍,供他吃食,为他疗伤。
往后的时光中,他们陪伴着彼此,桑枝喜欢作画,冗英便陪同她一起画画。闲暇时,二人也会写字喝茶,桑枝喜爱探索外面的世界,冗英便跟在她身后陪伴她穿过热闹的集市,买各式各样有趣的小玩意。
他们在桑府度过了数月的快乐时光,也正是那段时光,让桑枝慢慢适应了笄岁的身躯。
桑枝本以为,她从此便会在她笄岁中开启新的人生,却不曾想一次偶然中,她回到了她的十八岁。
刚回来时,她便立即告知阿爹,她要找寻冗英。可阿爹却在听闻这个名字后,愤怒地将她关在房中。
她找了他三年,可每个人都告诉他重生是场虚梦,冗英是存在他虚梦中的人。那时的她并不知道,所谓冗英是场梦,不过是她的阿爹为了保护她,向她撒的善意谎言。
阿爹的用苦良心不过是害怕她找寻冗英的下落,探寻三年前那场事故的真相。
因为将她害成残废和杀害冗英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所以,重生并非虚梦,冗英真的存在。
只是她再次与他相见时,却已是生死相隔。
“劳婶,潞城路途遥远,我想下车散散心。”她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但语调中却有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我也下车为桑儿买点吃食。”劳婶搀扶着桑枝坐上轮椅,为她撑开了油纸伞,而后,便匆匆赶往了买吃食的路途。
雨后的竹林,风景甚是优美。
桑枝手持油纸伞安静地眺望远方,发颤地握紧着手中的卷宗。不过短短一日,两个重要的人在她生命中消失,悲痛如同毒蛇般缠绕过她的心间,让她无处可躲。
她低下头,眼泪不自觉滑落,可就在这时,轮椅却忽地不受控制向前驶去,随着轮椅传来的失重感,桑枝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接着她便在混沌于黑暗里,陷入了没有意识的空白中。
疼,好疼……
手腕的疼痛让桑枝再次睁开了眼睛,她低头看到了手腕的伤口处包着白布,白布下隐隐渗出鲜血。她四处张望,才发现自己已身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雕花木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和未喝完的酒,似乎是酒楼的模样,可她方才明明还身处荒芜的竹林。
这种感觉让她再次忆起了三年前的那次重生遇见冗英,起初也是如同现在这般,进入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她还是她自己,只是年龄和外貌都变成了笄岁。
难道,又重生了?
思及此,桑枝咬咬牙用尽全力用手撑着床沿起身,她虽感知双腿传来的不适感,但事实就是,她竟奇迹般站起来了!
真的又重生了!?
若双腿还未残废,那现在又当是重生到了何时?
桑枝下意识低头,望见了腰间佩戴的苍玉玉佩,这是她刚满十八岁时阿爹赠予她的礼物。刚赠予她时玉佩上挂着梼杌挂坠,可当她从连环凶杀案中醒来后,阿爹当着她的面摘掉了梼杌挂坠。
“卦师说梼杌克你!”这是阿爹当初取下梼杌挂坠的说辞。
如今亦成了她再次重生的时间参照物,玉佩的存在表明她已年满十八岁,梼杌挂坠表明了连环凶杀案还没发生。
她的双腿还没残废,藤萝还没遇害……
是三年前!
那冗英也就,还活着。
桑枝快速地从错愕中清醒过来,跌跌撞撞起身,她清楚地明白,这一年暮冬,她会失去双腿和记忆。
而她,只有在这短暂的时光中寻到真凶,才可改变往后结局。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十八岁事故发生前的记忆,她一片空白。她疑惑地端详四周,桌上东倒西歪的酒瓶,似乎解释了她宿醉于此。
想不到没有失忆前的自己,竟还是个酒蒙子。桑枝正思索着,却听耳畔传来一阵男子的哈欠声。
她寻声走到卧榻旁,撩开床褥,这才发现她刚醒来的卧榻上竟躺着一个男子,而她竟这般衣衫凌乱地与一男子同床共枕了一夜?!
“枝枝…”卧榻上的男子似乎被桑枝撩开被子这一动作吵醒,他睁开双眼,墨黑的发丝垂在他宿醉后略显红润的脸庞上,他似醒非醒地轻声呢喃,浅笑着将桑枝拽入了自己的怀中。“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桑枝只觉得这男子的眉眼如此熟悉,还有他的声音也似曾相识。她甚至来不及思索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与自己共度一夜,而是望着眼前的男子难以置信地发问。
“你是季怀?”
季怀眉眼弯弯一笑,声音有些沙哑,而后他将脑袋亲昵地贴近桑枝怀中,动作娴熟到宛若二人是新婚不久的恩爱夫妻。“季哥哥都不知道叫了吗?”
桑枝难以置信地摇头,上一世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涌入了她的脑海,她确定地知道,她与季怀绝无任何相爱的可能。
她抵触地朝后退,拼尽全力地挣脱季怀的怀抱。
“你…你别碰我!”她的眉眼中尽是抗拒,但在季怀的眼中却成了撒娇的打闹,他毫不避讳继续伸手拽着桑枝。
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酒楼楼梯传来,就在桑枝与季怀拉扯中,房门被猛地推开。巨大的声响中,桑枝错愕回头,季怀的手刚好扯下了她左肩的衣衫,露出肤若凝脂般的细肩。
站在门口处的人群见状立即难为情地伸手挡在眼前,口中全是叹气和摇头。为首的嬷嬷忍着气愤上前。
“桑姑娘,小侯爷这些年如何待你,府中上上下下的人皆看在眼里!如今小侯爷既已是你的未婚夫,你怎可与其他男子做出这般伤风败俗之事!”
小侯爷?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