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救下恶鬼
通道的尽头是山下,扶予生看到还有很多姗姗来迟闻讯赶来的小门小派往折风山的台阶提剑而去。
嘴里说的皆是除魔卫道,大快人心。
除的什么魔?卫的什么道?
谁,又是这个魔?师父吗?
师父心善,折风山上的外门弟子乃至杂役,大多是不得生计之人被师父带回。
师父多情,看到画本子里的惨淡结局都要偷偷抹泪几滴。
师父懒散,成日里教唆着三个徒弟飞升有多好,自己却懒得顾及自己几百年不进的修为。
师父爱笑,哪里飘来的三两笑料都惹的他捧腹笑的开怀。
这样的师父,怎么会是这些所谓正道之人嘴中的魔?
脑中忽现五年前月下台阶之上的师父,便是自那时起师父闭关不见任何人。
五年前发生了什么?
扶予生将顺安拉进竹林深处,直到听不见人声,才同已经气喘吁吁的顺安停下。
“顺安,你告诉我,五年前发生了什么,师父为什么满身是血的带你回来?”
“顺安不知道。”
顺安眼中神色不似作假。
“你从哪来的?你家在何处?”这个问题其实扶予生此前便开玩笑的问过的。
“从泥潭里来的。”顺安如实相告。
果然还是这个回答。
此前问顺安可还记得父母样貌,皆是不知,弟子传言是师父在天降山火的村落里将藏身泥潭的顺安救出。
那日台阶上,顺安也确实是一身泥污。
想来是孩童年幼,受此惊吓,便忘了此前的记忆。
从顺安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扶予生便不再去问。
扶予生此时心中已有了些许想法,准备带顺安去求助镜明大师,扶予生儿时镜明常来山中,还抱过年少时的他。
且攻打折风山的门派弟子中不见僧侣。
镜明一向与师父交好,定然会援折风山此劫难。
这一路上却没有想象中简单,竟前后遇到了四波追赶的其他宗派弟子。
一波一波皆是夺命而来,扶予生将囊中法器皆抛之用之,这才一路躲躲藏藏狼狈的拖着半条命寻到镜明的寺庙门前来。
此时扶予生身上伤口无数,衣服破烂不堪,怕人认出,以烂泥糊脸,哪里还有折风山上意气风发的模样。
几日躲藏除却晨露解渴,两人皆无进食,扶予生此时虚弱不堪。
敲门几番却无人开门,最终还是一扫地僧掩门留了一缝,催促的说,“施主回去吧,镜明大师不会见你的。”
扶予生不放弃,还要再去敲门,却见身后有人追来。
扶予生回头,将顺安拉至身后,警惕的看着来人。
只见他布带缠身,见不到几处生肉,右手整手无肉只剩下白骨森森。
此人目光阴冷满是恨意的盯着躲在扶予生背后的顺安。
“小子,我不杀你,你把你身后那恶鬼交给我千刀万剐,我放你走。”
来人扯起笑来,缠带松动,脸颊处生生凹陷进一块,让人怀疑他缠带下的脸可是否也是失了皮肉。
“我身后的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何来的恶鬼。”
扶予生祭出落华,却是只剩下一半的断剑。
囊中已无法宝符篆,灵谷也是空虚无物,这人自然看的出扶予生的窘况。
“手无缚鸡之力?他从千万人肉糜泥潭之中爬出时可不是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啊。”
这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竟然笑的脸上缠带都快掉落下来。
“我不过在宣乌城外远远的看了一眼,只这一眼,脱我皮肉,腐我肺脾,烂我唇舌,用我传家之物才堪堪不让我死在那宣乌城墙外。”
“这五年来世人只当宣乌城遭了天谴,却不知道是那道貌岸然的陶林沚所为,他以为闭关当个缩头乌龟就能相安无事?”
“五年里我痛苦不堪,口不能言,足不能行,日日经受这皮肉化泥之痛。”
“得家父不弃寻天灵地宝才为我化腐生肉,才让我有机会向世人揭露他陶林沚的恶行。”
“小子,你知道你师尊做了什么吗?他拿一座宣乌城整整七千多条人命做祭打开炼狱,只为你身后这只恶鬼!”
“解开他脸上的缠带,他脸上的疤痕那是炼狱之火日日夜夜所烧,他不是恶鬼,谁是恶鬼?”
扶予生经脉如作寒冰,背脊呆僵,手中半段落华都似要拿不住。
宣乌城没了?五年前便没了?
若是如此,柳世师兄又怎么会不告知?
扶予生喉如被扼,肠如刀割,几次张口都发不出声音。
“我不信,你才是恶鬼,师父不可能这么做,我不相信,你才是恶鬼。”
这人又是大笑,笑了几声却又大哭起来。
“我是恶鬼?你说我是恶鬼?我这恶鬼的模样拜谁所赐,拜你的好师尊所赐啊。”
“你何不去看看那宣乌城,如今尸雾弥漫,不见天日,魔气冲天,无人敢踏足收尸。”
“五年过去,你或许还能看到蛇蚁蠕虫啃食肉糜后剩下的满城骸骨,看到你师尊的举世佳作。”
“你身后的恶鬼便交给我,陶林沚自刎死的太轻松,这炼狱里爬出的恶鬼我却要亲手千刀万剐,以消我心头之恨。”
扶予生却是眼中麻木,身后寺庙大门背后分明有人,却迟迟没有开门相助的意思。
顺安躲在扶予生身后紧拽着扶予生腰间破烂的衣服,脏乱的头发下是恶狠的盯着眼前缠带之人的眼神。
“我不会听信你的恶词,我不信,师父把顺安托付于我,我死也不会把他交给你。”
扶于生嘴上说着坚定的话,拿落华的手却颤抖不止,眼中含泪却迟迟未落下。
“竖子难改,便给恶鬼陪葬吧。”
此人提剑上来,径直便往扶予生面门劈来,扶予生抬起落华堪堪才挡下,却震的虎口当下裂开。
如狂风暴雨般剑影四下而来,扶予生躲闪不及,腰间被划开一道深可见肠的刀口。
扶予生占着折风山上师父的宠溺,除去天赋异禀的灵气上吸纳修炼的优势,刀剑上却最是不愿勤苦修习,徒有其表罢了。
如今才发现离了折风山,没了师父的宠爱,没了师兄师姐的保护,灵谷空虚没有灵气的自己竟是连花拳绣腿都提不上。
扶予生被一脚踢在寺庙门上摔落在地,庙中钟声忽起,一声一声,震人心脾。
顺安扑向扶予生,小小的身体却想为扶予生遮起一片天日。
扶予生看向泪流满面眼中尽是担忧的顺安,看向这个自己亲手带了五年的孩子。
扶予生用满是血污的手为顺安擦去眼中欲落的泪水,却将顺安脸上的缠带徒沾了血污。
顺安这么乖巧,怎么会是被关进炼狱的恶鬼?
“都去死吧!”
来人提剑势作最后一击,扶予生垂死起身将顺安搂进怀中,直将自己的背生生的暴露给那人。
剑穿身而过的疼痛未如意想而来,却听见身后轰的一声炸裂,灵气肆意。
扶予生回头却见那人已被强大的灵力轰炸的粉身碎骨,汁液溅了扶予生满背。
扶予生怀中弟子牌应声掉落,只见弟子牌已断成两截,其中还有残留的灵力。
师父曾给弟子三人弟子牌,其中注入一缕灵力,生死关头自会触发。
此前扶予生从未觉得自己会遇到性命攸关的情形,如今却是靠这弟子牌救了一命。
扶予生推开顺安狼狈站起,看向鲜血淋漓的寺庙大门,钟鸣阵阵不歇,扶予生一时嘴角讽笑。
晃晃悠悠的便要离去,顺安爬起来要去牵扶予生的手。
扶予生也没甩开也没像之前的握紧,只麻木的拖行着自己破败的身体往前走。
顺安问:“予生哥哥我们要去哪?”
扶予生说:“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