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屠山
云烟一过，师父已经闭关五年，却始终没有出来的动静。
扶予生始终忘怀不了那日的情形，却又不得询问。
这些年不得见师父，耐下了不少性子，也没再像前些年那样吵闹着要回家了。
师姐前些时日寄信回来说是在归来的路上了，不日便能回折风山。
为此扶予生好一番欣喜。
这几年受柳世师兄的“管教”实在是让扶予生叫苦不迭。
扶予生顽劣，偏还平日里爱带着顺安这个跟屁虫，便连带着顺安受了不少罚。
这日正要开门去找顺安摸蚌，却见柳世师兄提着顺安匆匆而来，直将顺安丢进扶予生的怀里，让扶予生好生奇怪。
柳世将扶予生推进房内，一符纸丢去，横空出现了一入口。
柳世神色慌张，“这是通往山下的路，予生你带顺安立刻离开，有多远跑多远，不要回头。”
扶予生一时不明白情况，“发生何事了师兄。”
却听见门外打斗声渐起，时有弟子痛嚎。
扶予生虽不清楚情况，却也猜到怕是有人打上折风山来。
柳世急将扶予生往入口中推，“别再磨蹭，照顾好顺安，我即去相助师尊。”
扶予生正要问师父出关了？却已被推进入口之中。
门外血浆迸溅，直洒的将窗纸染红一片，柳世推门踏出，当即祭出法宝便冲上前去挡住那人要砍上弟子的刀剑。
扶予生慌神无主，带着顺安跑了不知多久，却终究放心不下，便将顺安放下。
扶予生蹲下扶住顺安小小的肩膀，看着他在黑暗之中闪烁的眼睛。
“小顺安，折风山上发生了一些事，予生哥哥要去救其他的哥哥姐姐，顺安乖，顺着这条路一直跑一直跑，千万不要回头。”
说完不等顺安拒绝，扶予生便回头折返来时的路。
待到重新回到房内，扶予生出去时地上皆是伤残弟子，已不见了方才的打斗声音。
扶予生躲在廊下梁柱之后，见不远处众人聚集，弟子妆发各宗门皆有，足有几十余修仙大家宗门聚于此地。
而众人武器所指中心正是师父。
当首的似是修仙界的盟主，隔得太远扶予生听不见声音，却知晓他此时脸上神态义愤填膺。身周其他各宗各派皆在对师父恶言相向。
一如他的师父是什么洪水猛兽。
柳世师兄和众折风弟子被缴了法器，挟于地上。
不知何派的弟子竟将鞋子踩在柳世师兄的脸上，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师父在众人围剿之中仰头而立，不悲不喜，从唇齿中流出一句话，扶予生却是听不见。
只见师父祭出自己的本命剑，此剑却不似记忆里生辉夺目的模样，竟是锈迹斑斑失了光泽。
那盟主大笑，扶予生从他嘴型里依稀看出“果然”二字。
果然什么？扶予生不知道。
却在下一秒，扶予生嗔目俱裂。
师父衣袂翩跹，血液倾溅，尘起尘落，刀剑落地。
师父自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中。
只刹那，人声澎湃，叫好之声此起彼伏。
扶予生用手捂着自己想要倾泻而出的哭吼，太阳穴犹如被铁锤砸碎，直咬的嘴中舌头血流不止，溢出嘴角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扶予生眼泪倾泻，目色凌乱，双腿不住的颤抖，直要站不住躲在梁柱之后的身形。
柳世师兄挣扎着要扑向师父，却被一弟子再次踹在地上，在众人鼓舞与笑声之中拿起法器直向柳世师兄脊背刺去。
鲜血迸溅，饶是柳世师兄，也疼的嚎声不止。
众人笑声更甚，几人似是玩闹又将长剑刺进柳世手中，扎的他定于地上动弹不得。
师父逝去，师兄受辱，山中弟子伤亡不详，师姐游历未归。
死，便死在一起吧。
扶予生再也忍不住，便要冲出长廊。
柳世却在侧目间看到远处的扶予生，催动余下灵力祭出困盾锁，将扶予生困在其中，独留一出口，与先前房中通道相连。
柳世假意以一丝灵力袭去眼前一人，以遮掩困盾锁的祭出。
扶予生被困锁中，不得出去之法，唯一的出口就在身后。
扶予生祭出师父送自己的落华剑，一剑一剑的往困盾锁的结界上劈，却无甚效果。
直至落华断裂，扶予生一瞬呆滞。
“师兄，你打开，你打开啊，放我出去，师兄你放我出去！”
“求求你师兄，放我出去，让我救你，师兄放我出去。”
奈何所有的声音皆被困盾锁散去。
扶予生知道柳世听不见，却在柳世与其对视时，看到柳世微弱的摇头。
“不要过来，予生。”柳世心想。
这困盾锁算是柳世专为儿时的扶予生而制，为的是防他私逃下山，或是罚他禁闭之用。
且此锁有隔音之效，防的是师尊或师姐听到儿时扶予生的哭嚎求饶而心生怜悯放过他。
如今，却用来阻止扶予生过来送死。
见柳世竟然还要反抗，那弟子气急，自己险些被他伤到。那弟子一脚踢去柳世方才被刺脊背伤口之处，直疼的柳世吐出一口血来。
其他弟子有挣扎着起身反抗的，皆被一剑斩杀之。
那众人围堵的地方，一如屠杀困兽的舞台。
直至柳世再无法挣扎，任由他人踢踹，没了动静，众人兴味阑珊。
扶予生捡起地上弟子遗落的剑去劈，手中剑劈碎了一把又一把，脸上的泪干了一回又一回，直至再也流不出一滴来，扶予生瘫坐在困盾锁的结界前，用自己的拳头麻木的一下又一下的捶打着结界。
“予生哥哥。”
顺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扶予生脉搏中一如停止的跳动猝起，猛的回头，正是顺安。
扶予生跪坐，一把掐住顺安的双臂，“你怎么会在这，不是让你跑吗，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
顺安从未见过如此歇斯底里的扶予生，眼中多了丝惊恐，双臂被扶予生捏的生疼，顺安却未挣扎。
“我要跟着予生哥哥，柳世师兄说让我们一起跑的。我见出口通向这里，便来寻你了。”
童音在困盾锁中回荡，直击扶予生心魂。
扶予生想起师父闭关前的托付，想起柳世师兄将自己推进入口时的托付。
还有顺安，顺安还这么小。
“不能让顺安死在折风山上。”扶予生心想。
想起身后尸横遍野的场面，扶予生一把抱住顺安，将其按进怀中。
“不能让顺安看见。”扶予生麻木的心想。
扶予生强忍下心中的痛楚，站起时双腿颤抖不定，拉起顺安，跑向那不见深处的小小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