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贪心的人
“然后呢?李问泽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同你成婚。”奕甫好奇的提问。
“你用仙力救了他。”扶予生似是笃定。
奕庙愣了片刻,却还是点了头。
“嗨呀!惹因果啦,惹因果啦!我是随便的,每每下凡总要粘些因果回来。”
“但是哥你严于律己,竟然能让自己粘上凡间因果。”奕甫的惊讶溢于言表。
平时仙者在人间以外物斩妖除魔,以药石医治伤患,这是积攒功德之举,但是功德微乎其微,虽仙界鼓励此举,倒无甚仙者愿意“举手之劳”。
不同的是,以凡尘之外的仙家术法灵力去干涉凡人生死却是种下“因”的一种,惹出而后的“果”是什么样的,无从得知。
越是仙家大能,其果越是牵扯甚多,若是帝君沾点因果,便是毁天灭地亦有可能。
“我救了他。”
奕庙又细细描述而后的事。
奕庙拾起断生花后,久久未离去,最终决定弯腰去抱李问泽的尸身将其在山中寻个好处掩埋。
可当触及他的腰身,李问泽尚有余温,肉体也尚软未僵。
奕庙心中起了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或许,我可以用仙力救他。”
李问泽因自己而死,又蹉跎了他十五年的岁月,合该不能让他便这样孤苦的死在这无人的清台山上。
但是奕庙清楚此举必生因果,若因为救下这个凡人而引起往后什么不可控制的事端,又该怎么办。
奕庙将李问泽的尸身抱起,发现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竟然如此瘦弱。
随着奕庙起身的动作,李问泽的头摆向奕庙怀中,好似依偎。
终是不忍,奕庙还是下了决定。
三月后。
清台山下镇中小院内。
“你既然已恢复如初,我真的该回去复命了,不可再拖,还请问泽将那草药给我。”
能够醒来是李问泽实在没有想到的,毕竟他当时切实的体会到自己胸腔穿透,全身骨头粉碎之声记忆犹新。
自己也是药医,自然知道当时自己已经无药可救。
更重要的是,自醒来发现自己似乎连这病弱的身子都一改之前,病气消散,肉体丰盈,就连脊背都挺拔开来,身上这些年来跋山涉水的伤疤也尽数消去。
除非,是奕庙用了什么脱离凡间之物救他。
李问泽多次询问,奕庙却是闭口不言。
“那草药就在桌上,你既要走,便直接拿,作何非要询问我。你要走,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药师哪里能拦得住你。”说罢李问泽又佯装咳嗽几声。
“既是你摘的,我要取当然要过问你。”
“这三个月你已经过问过我不知多少次,你既然要拿便拿,却始终不拿,为什么,因为拿不走吗?”李问泽笑了笑。
奕庙沉默,还真让他猜对了
断生草认主,只认将其拔出之人,除非经由拔它之人亲手交付,否则他人拿到也如野草无异。
若主人身死而断生草无寄托,将随主人枯败,再也没有任何作用。
本来李问泽临死前托付,断生草已归于奕庙,但是当时奕庙救了李问泽,现在断生草却又拿不走了。
“看来我是说对了平生兄,我还当你为何悉心照顾我这三个月,以为是你心有愧疚或者为我稍有丝毫的感触,原来还是为了这一株草。”李问泽眼神黯淡几分。
“我实在是重任难脱,问泽既然已伤愈,就别再为难于我,问泽所要我皆可供之,金银珠宝还是达官显贵,你所求何物。”
“我所求是你。”
接而道:“即便你不愿意,也不该拿些世俗俗物看轻了我。”
李问泽从榻上下来,与奕庙并肩而视。
经仙力消散积年病痛后的身体恢复了一个二十多岁青年本该有的健朗,才觉李问泽竟然比奕庙还要高上一些。
“你明明知道我所求是你。”李问泽又再重复一次。
“不行。”奕庙不经思量便是拒绝。
“我的生命不过于你几息,你可怜我陪我这一程也不行吗?”李问泽抓住奕庙的两臂,语气里带上了祈求。
“正是因为凡人生命短暂,年华岁月也不过尔尔数年,所以才不能让你将年华无端耗在我的身上。”
“何况我要做的事情太多,我不能将我的时间消磨在这些所谓儿女情长之上。”
奕庙眼中的淡漠一如利剑刺伤了李问泽的心,坠下那刹尖石穿心竟也不过如此。
李问泽松开了抓住奕庙的手,似是有了什么思量。
“这草药于你及其重要,但是只要我不给你,你就走不了是也不是。”
奕庙蹙眉不耐,“你威胁我。”
李问泽眸中含泪却带笑,“我哪敢,我只是个病弱无力的小药医,你可是修仙界的修士,你捏死我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我又怎么敢威胁你。”
李问泽向前一步,“我只是想跟你有一个交易,你既然已经找它找了十五年甚至更久,应该不会在意再在凡间蹉跎个十五年。”
“把我最好的年华岁月都给你,待我没了姿色,你便离去,我把这草予你。”
“我能救你,也能杀你,杀了你我同样可以拿走它。”
奕庙眼中多了一些戾气,与其纠缠实在是耗费时间。
“能死在平生的手里,问泽甘之如饴。”
李问泽拉起奕庙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之间,脉搏的温度与跳动使奕庙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追寻了你十五年,你还我十五年,就当可怜可怜我吧,奕平生。”李问泽苦笑哀求。
奕庙眼中戾气散去,看向眼前的青年,除了答应,确无他法了。
人间十五年过去,赶赴上界辛冠花的花期还来得及,只是少了些准备的时间。
奕庙最终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罢了,自己的十五年不过一瞬,便偿他来时十五年的困苦吧。
十五年转瞬即逝,奕庙依旧是如初的样貌,李问泽因奕庙当初给予仙灵缘故,面貌既也未随年岁过多增长,只是更加成熟了些。
这些年奕庙也未闲着,继续寻找下一所需之物,李问泽便陪其跋山涉水,不言辛苦,乐于逍遥只当游山玩水。
两人如益友,又如爱侣,饭同食,酒共饮。
醉酒之下,在李问泽的耳鬓厮磨下奕庙也会片刻的迷乱欢愉。
但是十五年的时间太快了,在李问泽的相助之下,奕庙也得幸找到了第二味所需草药。
李问泽对于十五年之约将近表现的还算自在,也没再苦作纠缠。
只在约定的最后一日拿着断生草带着奕庙来到一棵树下坐下说是要好好告个别。
“年少时跌跌撞撞来到廉城,老翁指路说你这般样貌的人来过这树下饮酒。”
“我急匆匆的赶来想远远瞧上你一眼,来时却只剩下几壶空酒壶,其中一壶剩下些,我便哭着饮尽,倒醉的我不省人事两天两夜。”
李问泽递过一壶酒给奕庙,自己喝起手中的另外一壶。
“问泽,那些年我实在不知。”
奕庙心有愧疚,如今即将别离,心中也生出些许不舍。
“无碍的,那些年只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而已。”
“我也不曾奢求过其他的,只想着有朝一日或许可以有资格跟你来这共饮。”
“这些年奔走各地,一直不得闲来此,如今你既要走,便陪我喝上一壶吧。”
“好,今日便与你不醉不归。”奕庙打开酒壶便往嘴中倒去,喝的也是潇洒肆意。
李问泽见奕庙喝的痛快,自然是开怀。两人便推杯饮盏身侧多了好些空酒壶。
李问泽从怀中拿出断生草,递于奕庙,“平生,这便是你想要的,今日我便交还于你。”
奕庙伸手去拿,李问泽却未松手。
“平生,拿到这药草,你明日便要走了对吗?”
奕庙酒劲上了些头,只囫囵的点点头,“要走了,再不走赶不及了。”
奕庙松开了手,任由他拿去,脸上倒笑了起来,又拿起一壶酒。
“那我也只好愿你此行珍重了。这还有一壶佳酿,你我共饮。”
奕庙想也没想便抢了过来往嘴里倒,而李问泽的笑容却已淡了去,直盯着奕庙饮酒时滚动的喉咙。
“平生,其实这些年我成长了些,也变得越发贪心了些。”
“我不再止步与同你当朋友,不再止步于仅仅是与你并肩,我会渴望拥抱你,渴望轻吻你,想同你做爱人会做的事。”
“甚至,想让你永远的留下来。”
李问泽的声音低沉喑哑,带着压抑与痛苦,直叫奕庙停下了喝酒想去安慰他。
却倏然酒醒,心中惊恐万分。
他发现自己的灵力急速消散,欲施术调解竟然没有任何用处,两足也开始失去感觉,不得动弹。
手中酒壶掉落摔碎,酒花迸溅。奕庙这才看清手中断生草少了一片叶子。
奕庙颤抖着手抓住李问泽的衣口,唇齿哆嗦:“你在酒中加了断生草。”
李问泽却眼泪夺眶,伸手紧紧抓住奕庙的手腕,“我只是想让你留下来。”
“你知不知道,李问泽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奕庙冲李问泽怒吼,双目赤红,表情扭曲,想要扑身上去,两足却没有任何力气。
灵气消殆弥漫于廉城。
城内一番树木未逢春而历经开花结果的奇景,蛹虫化蝶,笋竹新透,突来的烟云绵绵,雨势倾盆,人们奔走相告,鸟鸣而兽吠。
雨水打湿奕庙的衣冠发羽,好生狼狈。
李问泽一把抱住他,“对不起,对不起平生,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你才能留下来。”
奕庙在李问泽怀中挣扎,身体无法抑制的发抖与颤栗。
灵力消散的他一如凡人肉体凡胎,除却不见尽头的寿命与不改的容颜,与凡人无异。
此时竟然连李问泽双臂的禁锢都挣扎不开。
“李问泽,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