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们现在是黑户
“别看他白白胖胖好像有点笨，人家可真在俄罗斯混过，就是在东北也算是黑道白道都吃得开的人。千万不要小看了，除了不懂外语，阅历、资历、心智、钱财什么都比你们强！”刘海波示意轻声说话。
“我晓得，看得出来！”张伟附和着。
“你晓得，你什么都晓得！张伟啊，我告诉你，到了这里，你国营单位那套作风要收起来，踏实点！”
“我晓得咧！”
“还有，我告诉过所有人——我跟你们不是亲戚，就是朋友，我是带你们来赚钱的。你们两个是堂兄弟，跟我的关系、为什么来，自己编！”
“啊？不用这么麻烦吧？”我差点叫出来。
“你现在还是小朋友，以后慢慢就懂了。这个事情张伟是知道的，让他告诉你吧。现在先去睡觉。”
“我还有一件事比fat先生强？”我有点不服气。
“什么啊？”两人齐声问。
“体力啊！哈哈哈哈”
刘海波说的东西我一下子消化不了，直觉告诉我反正就是不对，这样很容易会出问题。
睡觉前刘海波告诉我也不是每个出钱的人都可以办到工作证，因为背景资料不同不一定符合条件的，走后门作假也不能通过率太高，否则很容易引起官方的注意。
可如果不行怎么办，他没有说，估计他也不知道。这让我感到了害怕。不幸的是，我的担心后来全部印证了。
我忽然发现一个很大的疑点：我这位大老表早先是公派到南非当驻点负责人，怎么前前后后三四年却连个工作证都没有，都不说绿卡了。而且看样子他对这套流程并不比老高知道得多。说不通啊！
我不敢问却又放不下，夜里翻来覆去说不着，眼前总是浮现着出国前几个月刘海波对我们几家描绘的美好画面。
“二叔二婶，你们放心，骁远跟着我去南非，我保证他两年挣个50万回来。那地方轻工日用品奇缺，就是袜子毛巾，有多少要多少！年轻人嘛，就是要出去多闯闯，说不定给你们带个漂亮洋媳妇回来！”
“洋媳妇还是中国媳妇都就看他自己了，我们不管！”我妈笑得合不拢嘴。
“大伯，弟妹，张伟这个年纪在单位没背景也难上去了。几百块一个月工资能干什么用？连骁远都2500都一个月！
老国企那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还不如趁着年富力强，停薪留职两年出来赚点养老钱。情况不好就再回去继续混日子，情况好都不用回去了。”刘海波对张伟的爸爸和老婆说道，也就是我的大伯和堂嫂。
“张伟是要跟着你们出去走走，性格太窝囊，又不会跑关系，中专文凭也不够用，在单位想要升职太困难了！
现在就比不过年轻的大学生和家里有背景的了。反正有退路，我支持！”她老婆是个有想法的事业单位人员，这几年对丈夫越来越失望了。
“哎，这都四五天了，连南非的门都没摸到！赚钱，招洋媳妇，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个什么戏？”在一团乱麻中，我终于睡着了。
当地的葡萄牙文报纸杂志看不懂，言语不通又不敢到处乱跑，日子简直无聊到爆。周围几户人家倒是混了个脸熟。每天所以都要到游乐场那边打发些时间，要么就待在屋子里斗地主。我们间或又去过一次海边买螃蟹鱼和农贸市场买米买菜，自己做饭吃。
小阿里对我们的生活没有太多兴趣，进出也就是客套几句。偶尔家里来人的时候，炫耀地介绍一下我们。有一天他父亲过来取东西，他特意带过来向我们引见。
这位父亲看上去也就50来岁，头发略有点花白，但身板笔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
见到我们他并无惊诧，只是彬彬有礼地简单问候。他笑容真诚，一口标准的英语，从仪态姿势感觉应该做过企业的主管。说实话，到马普托个把星期，只有这个人让我觉得正常且舒服。
小阿里英语比一般人强，但是也不能多说。他做菜我是见识过的。一条鱼在平底锅里稍微煎一下，什么佐料都不放就丢进下面的烤箱里，等到拿出来的时候黑漆漆的一块碳似的。即使在如此简陋的情况下，我们做的中华美食还是马上征服了他。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老高带着小费终于在我们百无聊赖中出现。上次走的时候他不光带走了钱，还带走了我们的护照。但是今天护照没有带回来。
“海波啊，赵小姐那边说一次人多了，坚持要收7万南特，不然不干。没办法，我就自作主张先垫齐了。你看，这是收据。”老高掏出一张单子递过来。
字迹清秀，用的繁体，签名是中英文对照，我认不全，但似乎没有什么问题。海波只扫了一眼就放进口袋了，
“没问题，我一会补给你！辛苦你了，老高！什么时候能办下来？”
老高皱了皱眉，抓抓头皮说：“她说要个把星期。最近办的人比较多——南非国内的和周边其他国家的中国人找她的挺多，这已经是最快了。”
“收了7万，还要等一个星期，开玩笑吧？这要是个骗子怎么办？隔这么远，又不认识，完全没有办法盯她啊！我们所有人的护照可都是在她手里！”我忍不住从椅子里跳了起来。
“那不会的！”老高很笃定，“你刚出来，不懂这些情况，有担心是对的。不过这是生意。人家做这个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虽然没怎么打交道，但也听说很久了。
李小姐他们就在她手上办过几个嘛，不然也不敢让我们走这条路！不熟悉的人家给钱都不收，她也怕丢饭碗！人家是移民局上下打点了才能做啊！”
“你没怎么打过交道，那就是以前也打过交道咯。”我马上抓到他语言里漏洞。
“不是，我的意思”老高没料到我冷不丁来一下，语塞了。
“年轻人没见过多少世面，胆子小。”刘海波接过话头，“我们等不了那么久，我们的货柜马上就要到约堡了。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办法，倒是有，怕你们不愿意啊！”老高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可惜样子太假，“那个什么，小费的小姨子有亲戚在边境，兴许能把你们送过口岸。就是，得花点钱打发一下海关。”
我非常敏感：“送过去？怎么送？有没有危险啊？”
“这个危险肯定没有，他经常送人过去的。而且钱也不多，1000南特就够了。”小费在旁边搭腔，声音却不自信，被我气势压住了。
“不是，老高，我关心的是怎么送。开车，还是走路，还是怎么样？或者你的意思就是他有些路子，没有护照也可以从海关过去？我没别的意思啊，因为我第一次出国，什么都不懂的。别见怪！可我们现在没有护照和任何证明，黑户啊，大哥！”我心想真当我白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