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习惯了就好
吃过饭已经七八点了，游乐场沿街的铺面都亮起灯。除了几家餐厅、小酒吧和两个便利店，还有一间蓝色灯带围绕的台球室，那儿的人最多。
浓妆艳抹的玛利亚拉现在就站在台球室门口。几个年轻男子在搭讪，她却好像不为所动，眼睛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自己满意的目标。她看到了我，努力冲我笑着，试图展现出女人的吸引力。
我抿着唇，鼓起腮帮子，也冲她笑笑，同时摇摇头。她并不失望，似乎早料到我的反应。
“去试试啊！”小丁走到我身边放肆地笑起来，然后忽然对我耳语，“友情提示——当地人超过一半以上有艾滋的。一定憋不住了，记得多层保护啊！会死人的！”
“去你的！”我白了他一眼。
“滚开，小混蛋！烦死人了！”那边老沈一脚把一个脖子上吊着木盘叫卖香烟的黑人小孩踹开了。那孩子一咕噜就爬起来，嬉笑着嘟囔着什么。
我想帮他捡烟，小丁拉了我一把，示意不要多事。
他忽然耳语道：“我知道你们来干什么的。我有个女朋友是南非大使馆，我可以帮你们弄签证，花钱不多，黑妞好打发。考虑考虑！”
他拿手指搓了搓，耸耸肩，伴着音乐扭着屁股走了。
我狠狠地瞪了老沈一眼，冲他的背影竖起中指，然后扭头藐视着小丁。
沈老板看出我的不满，冷冷地说：“小兄弟，别怪我黑，这里不比在国内，要够狠他们在怕你，才站得住脚。你们这些新移民什么都不懂，慢慢学吧，大学生！
还有，这些穷鬼，千万不要不要被他们的可怜样子骗了！他们随时都能反咬你一口！”
后来我才知道他在马普托黑白两道都有些关系，言谈举止很让人讨厌，但却帮过我们一个忙。
我还发现一个怪事，这里的中国人极少，见面从不问对方全名，再熟也只是称呼“老沈”、“小费”、“老高”之类。后来我才知道，如非必要，这天涯海角的同胞们是不往来的。
马普托位于南回归线附近，东临印度洋，基本上属于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昼夜温差较大。此时正是南半球的冬季，白天的阳光下一件短袖衬衣就够了，但半夜到清晨就得穿上毛衣和外套了。现在我就感到了凉意。
“就想家了？这还没开始呢！出来的时候你不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吗？”张伟笑了。
“就是有点凉！扛得住！”我耸耸肩，转过头去看大街。
马路很宽敞，路中间的隔离带是草地和树木。这里的树都很高大，密度却不大。马路对面有一些比较漂亮的商店和建筑，这一带应该属于市中心地区，但街上的人和车都不多。
“真不敢相信这里是首都！”我忍不住问老沈的厨子阿彬。
他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你以为都像中国，满大街都是人？这个国家只有几百万人啦。这里以前跟澳门一样，是葡萄牙殖民地。
我们是在内战后过来的。但这个餐厅以前不在这个位置，是沈老板的叔叔留给他的，老头子在一个人在这里几十年，没有一个亲人，可怜啊。幸亏他是中国人，而且不是有钱人，人缘还不错，不然早被干掉了！那些有钱的台湾佬，一开始政变就都跑到南非去了！”
“这个首都，一头是天堂一头是地域，我们这一段属于中间地带，是面积最大也是最乱的地方。”他指向我们身后，“那边是富人区，主要是白人和官员住。往北边就是棚户区，贫民窟了。虽然我们中国人是受欢迎的，但还是要小心——这里钱不值钱，命也不值钱啊！”
我扬手叫过来那个被踢倒的卖烟的小男孩。男孩穿着很破旧，光着脚丫，胸前挂着一个长方形的装烟的木盒子，最多7、8岁。他见我仔细打量他，有些胆怯又有些高兴地用英语问：“老板，您想买什么烟？”
我看了看，这些牌子都不认识，就随便指一包软包的烟问：“这个多少钱？”
“5000千梅帝佳。”
我又指向另一种硬包的。
“这个7000！”
我给了他1美元，他找回两个1000面额和两个500面额的硬币，说声谢谢便走开了。
旁边的几个小孩见到我买烟，以为还有生意可做，便一哄而上拥过来。
阿彬大声呵斥着“走开，没有啦!”他猛一抬手作势要打：“都给我滚开!”小孩们大概都熟悉他，笑着一哄而散。
倒是把我吓了一跳：“算了算了，他们只想做点生意，小孩子嘛！”“你可千万别心软，被这些小王八蛋缠住就麻烦了。放心，我
打的不重，就吓吓他们。这些小鬼贱，挨打挨骂都习惯了。”
他们对穷人的反应都是一样。
“我们见面没几分钟，你就什么都告诉我了！”我递过去一支烟。
“你不知道啊，这个鬼地方，亚洲人很少来。就我们这个地方——老沈、我、他侄子，加上那边小费、小丁——老高到处乱跑的，还不能算。
一年到头能说上中国话就这5杆枪了。我他妈的憋死了！回国吧，又不知道干什么好，在这里悠闲惯了。南非吧，那地方比这强太多，可我又不认识人，没地方落脚。哎，当初真他妈不该来！”
阿彬喋喋不休地说着。
我站起身走到路边舒展了一下。现在是当地的旱季，但海滨城市倒不觉得干燥，而且完全没有大都市的拥挤和匆忙，真的很悠闲。霓虹灯闪烁中，竟也比较热闹。
这时，一辆写着un字样的皮卡忽然从面前驶过。后面的车厢里赫然架着一挺重机枪，一个黑人士兵警惕地按着机枪左右扫视着街道上情况。我本能往后退了一步，瞬间吓住了。
阿彪过来拍拍我：“这是巡逻车，一天到晚来回跑的。非洲到处都是枪，刚来的时候吓得要死，现在已经习惯了。保持安全距离就行。”
“安全距离？大哥，这玩意有效射程几百米，上打直升机下轰红砖房。躲哪去？自求多福吧！”
“你电影看多了，哪有那么容易打到人的。”阿彬不以为然。他还真自信。
“我们以前在俄罗斯ak就看得到，那家伙厉害，火力猛！”老四又开始了。
“可千万别走火啊！这地方太特么吓人了！”我心里祈祷着。
这个场景和我们后来在美国电影《黑鹰坠落》的场面非常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