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葬礼
我站在火焰外，微笑着注视着他在火焰中挣扎。
然后把那碗散发着腐烂味的鸡汤泼向火焰，火焰像是获得了燃料一般，更加卖力地烧着。
放在他副驾驶的钱袋子诡异地飞了出来，完好无损地在天空中飞行，然后晃悠悠地往地上飘落。
“天上下钱了！大家赶紧把手里的活停一停，抢救人哪有抢钱重要，快去捡钱啊！”
从救护车上下来的人员放下担架，从火警车上下来的人员也停止了喷水。
“那就让火焰再燃烧一会吧！”
他们尖叫着，狂欢着，丧尸般地朝着钞票掉落的地方跑去。
“我终于要发财了！整天做这些苦力活，到死都发不了财，还不如捡钱来的靠谱。”
“对，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难得的好机会！冲啊！向着金钱的高峰！”
越来越多的钞票从天空飘下来，多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多得塞满了大家的口袋，但它还是不停地落着，好像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把每个人都淋得晕头转向。
“感谢老天，你终于开眼了！”
有些人现场就打电话给领导说自己要辞职。
有些人跪在金钱堆成的小山上，捧起一大堆金钱，亲吻着它们，同时泪流满面。
有些人只是默默地捡着钱，把百元大钞折叠成小小的方块，不断地累积这不劳而获的财富。
“嘿，你们真的不管那辆燃烧的车了吗？上面还有一个人呢。”
我对着疯狂的人群喊道。
“对，就让他燃烧吧，关我屁事。”
“那就让这场金钱雨来得更加猛烈些吧！”我对着天空喊。
天空听到了我的命令，金钱雨猛烈地砸下来，让人幸福得快要晕倒了。
“哇，原来你这么厉害，这场金钱雨是你安排的！你才是我们的天！请受我们一拜。”
他们纷纷围在我的身边，对着我又跪又拜的，虔诚无比。
只要金钱足够多，就可以收买所有人的灵魂。
他们把我奉上由金钱堆砌的宝座，臣服在我的脚下。
“很好，很好。”
我从未这么开心过。
“成成，醒醒。”
我睁开眼睛，我妈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我又回到了令人难堪的现实世界，在这里我贫穷、卑微、渺小。
“你做美梦了吗？怎么在熟睡中都笑得这么开心？”
从她的表情中，我觉得她不想看到我这么开心，此刻的她愁容满面。
“怎么了？这么早就把我叫醒。”
“你表哥他……”她欲言又止。
“他死了吗？”我问。
她瞪了我一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乌鸦嘴？”
“他到底怎么了？就算他死了，也和我没有关系。”我不屑地说。
“他真的出事了，昨天晚上出车祸了，然后车子起火，直接被烧成了灰……”
她悲伤地捂住了嘴，不忍心再说下去。
“哦，好吧。”我睡眼惺忪地回复道。
“你真的好冷漠，你的亲人去世了，你却这副态度，万一以后我死了，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好像死去的是一个陌生人。”
“他本来就是陌生人。我们从小到大就没在一起玩过，没有什么联系，怎么就突然能变成熟人呢？”
“你赶紧收拾一下，等一下去你姑姑家参加他的葬礼，我提醒你，等下管好你的嘴，说话之前过过脑子。”
“我能不去吗？不想掺和他们家的事情。”
“不行，必须去。”
“可是你跟我爸不是离婚了吗？你还要管我爸他们亲戚那边的事情吗？您是在管太平洋吗？”
“是，我们是离婚了，但是我没有告诉他们那边的任何一个人。离婚这件事说出去不光彩，所以按照礼节来说，这次葬礼我们是去定了。”
葬礼在表哥在村里的老家举行，他爸妈这些年一直住在那里。
“姐姐，你节哀。”
我们来到了他家，他妈正跪在灵堂里哭泣着，双眼红肿。
“你们来了，找个地方坐坐吧。我弟弟呢？”
“他去外地出差了，一时间赶不回来。”
“唉，我的宝贝儿子怎么就这样走了，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让我们怎么活啊！”
她又哭嚎起来，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妹妹啊，你确定昨天他离开你家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吗？”她哽咽着问我妈。
“我确定，他没有任何异常。”
“也没有喝酒什么的吗？”
“哎呦呦，我的好姐姐，酒后驾车可是违法的，这种事情我敢保证他不会做。”我妈拍着胸脯保证着，好像自己才是死者的亲妈。
“他是多年的老司机了，没想到还会出车祸，天妒英才！”
我忍着不笑出声，他普通而自信的根源原来在这里。
“媛媛奶奶，你怎么还在这里哭，那边的厨师说你还没给他结账，他要罢工。”
表哥的老婆出现了，她穿着一身白衣，手臂上绑着白色的棉绳。
但是她的神色里并没有悲伤，反而有些容光焕发。
“这群嗜钱如命的混蛋……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她对着我们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你一定不好受吧，节哀。”
我妈偏偏要上去，用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还行。”她说，语调平静。
“你女儿媛媛呢？”
“她在楼上睡觉。”
“以后……”
“没事，你不用安慰我的，我会得到他所有的房产和存款，全部都是我的，男人没了就没了，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了。”
“你说这个话合适吗？你老公还尸骨未寒……”
“合不合适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当时刚生下媛媛的时候，连月子都没做完，他妈就催促着我出去工作，说只靠他儿子一个人赚钱不够，养孩子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那的确有些着急……”
“所以那天起，我再也没叫过她一声妈，只叫她媛媛奶奶，那都算抬举她了。”
她恶狠狠地说道。
“所以，凭什么要我给她儿子守活寡，我当然是要去享受自己的自由人生啊！”
她点燃了一炷香，插在香炉里。
“这是你女儿吧，以后结婚的时候记得叫我，我已经迫不及待地看你被婚姻折磨了。”
她仰天大笑起来。
“抱歉，我才没你那么蠢。”
一直在角落里闷不做声的我开口了。
“这种诅咒的话你怎么不对你女儿去说？”
“因为她肯定会嫁给一个有钱人，就再也不会吃苦了。”
“呵呵，好笑，你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
“舅妈，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好女儿，她就是这么顶撞自己的嫂子的！”
“是你先对我恶言相向的，大姐。”
“都少说几句吧，今天是葬礼，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死者。”
我妈上来拉拉我的衣袖，让我克制一下自己。
“人死不能复生，还想要我怎么样，我本来今天就不想来，对我来说，这相当于一个陌生人的葬礼。”
“既然你这么不想参加你哥的葬礼，那你就滚出去，还给我们省了一顿饭钱。”
“好啊，再也不见。”
我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我妈在后面喊我：“女儿，你别赌气啊，你刚才少说几句不就行了吗，哎呀这孩子，脾气可真的倔……”
果然，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这种恶心人的葬礼，我再也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