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桥洞底下
“姐姐，我好冷。”
我走到村口的桥边，从桥洞底下传来微弱而稚嫩的女声。
我带着满脸疑问地往下望去——一个穿着小学校服的女孩子，浑身湿透地站在桥洞底下的浅水滩里，她的白色球鞋早已被河水浸湿。
“姐姐，救救我，我好冷。”她可怜巴巴地盯着我。
“你怎么站在桥底下，快上来吧。”
桥洞旁边有几级台阶，她完全可以自己走上来。
“不，我不想上去，上面的生活太可怕了。我爸死了。”
“难道你是——媛媛？我刚从你爸的葬礼上回来。”
“你是？”
她满脸困惑。由此可见我们两家人之间的疏远。
“我是你爸的表妹，你应该叫我什么来着，算了，随便吧，我就从来没搞清楚这些复杂的辈分。”
“我对你没有任何印象。我爸没有在家里提起过你。”
她茫然地摇着头。
“你能下来陪陪我吗？”水面泛着亮闪闪的倒影，把她的脸照得惨白。
“我没空陪你，我还要去忙。”我拒绝了，再加上我对她无话可讲，难道凑在一起说她爸的坏话吗？
“求求你了，你就过来吧，你忍心让我一个小孩在这里受苦吗？这样吧，如果你下来的话，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不可免俗地被勾起了好奇心。
于是，我沿着台阶慢慢地走了下去。我站在河岸的泥土上面，没有让河水弄湿自己的鞋子。
“你为什么要泡在水里？”我问她。
“因为那样会让我平静，让我觉得自己是一株水生植物，靠光合作用就可以生活。”
她的口吻完全不像一个幼稚的小学生。
“你开心就好。”我并不想管她，她哪怕说自己是外星人，我也会欣然接受，她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你刚才说要告诉我一个惊天大秘密，是什么啊？”
这是我屈尊下到这个奇怪的桥洞里的唯一目的。
“别着急呀。”
她的眼神突然放空，盯着湖水，好像灵魂已经出窍了。
“那我没时间让你浪费，先走一步了。”
“其实我是他们领养的。”她的灵魂又回到了肉体上，“其实我妈现在还怀着孕，据说是儿子。”
“那，恭喜你们了？”
其实这个秘密并不惊人，我的内心毫无波澜，我还以为是多么惊天动地的瓜呢，原来这么简单。
“所以我在他们家里受尽了折磨与委屈，他们从来不关心我，只是不让我饿死就行了，还动不动嫌弃我不是个男孩。”
“投胎是门技术活，可惜我们都没有什么技术，被胡乱地扔到人间，随波逐流。”
她诡异地笑了笑说：“我马上就要解放了，而你还要苦苦挣扎。”
她说的话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你什么意思？我不懂。”
“你马上就会懂了！”
她的鼻孔里面突然流出黑色的血来，大片大片的，把她附近的湖面都染成了黑红色。
“你……你生病了吗？需要去医院吗？”我惊慌失措地问。
她没有回答，更多的鼻血流了出来，接着，伴随着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有一些黏糊糊的东西从她的鼻孔里和面部长了出来，它们晃动着，像蛇一样。
是奇异菌子！
它们一股脑地冲着我的方向袭来。
小女孩则变成了菌子的傀儡，机械地晃动着头部，朝我奔跑过来。
随着她的跑动，河水不安地搅动了起来，溅起无数的水花，把我打湿。
我吓得连尖叫都来不及，拔腿就跑。为什么要接受一个陌生人的邀请，下到这个阴森森的桥洞下面，我追悔莫及。
我跨上了台阶，差点被上面的青苔滑倒。
我跑到了马路上，奇怪的是，马路上空空如也，毫无人烟，死寂得好像世界末日一般。
怎么办，我到底该跑到哪里去？我的想法快速地在大脑里翻转着。
我的双腿带着我往表哥家里跑去，那里人多，说不定可以帮助我。而且，这个怪物也是他们亲手创造出来的，他们理应负责。
我跑得气喘吁吁，双腿沉重，但是我丝毫不敢停下脚步，不然我就没命了！
我是自带什么吸引怪物的体质吗？怎么最近老是有怪物追着我想要我的小命？我只是贱命一条而已，不值得它们大费周章地追捕。
想要强壮身体，那就去吃别人啊，吃我一个弱女子干嘛。
我很想告诉怪物们这些显而易见的道理，但是它们完全没有脑子嘛，根本听不进去，只知道追在我的屁股后面跑。
我似乎都能听见怪物的喘息声，还有腐烂的气息，污染着我周围的空气。
就当我以为自己快断气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表哥家敞开的大门，还有院子内用深蓝色防雨布搭成的棚子。
“救……命啊！救救我！妈！”我冲进了院子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我的声音打破了院子内的平静，但是大家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无人回应我的呼救。
“怎么了？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妈从室内出来，走到我身边扶住我，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快……快关门……有……有怪物！”
“你瞎说什么呢？”我妈伸长了脖子疑惑地往门外望去，“什么也没有啊。”
下一秒，我妈就发出一声惨叫，差点跌坐在地上。
怪物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家门口，准备往院子里冲进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快关门！”
我和我妈眼疾手快地把沉重的铁门关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怪物的半个身子已经进来了。
我和我妈死死地顶住门，抵抗着怪物的入侵。
“快来帮忙啊！”我大声喊着。
“怎么了？”表哥的妻子走了出来，瞪大了双眼。
“媛媛？”她从门缝里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她内心的疑惑大于恐惧，面前的怪物穿着媛媛的衣服，但是头部却奇怪不堪。
“它不是媛媛，它是变异了的怪物。快搭把手，把它赶出去吧。”
我的脸抖动着，快要坚持不住了。
我怕她一时陷入虚假的亲情中去，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不，你是媛媛，对吗？什么鬼东西附在了我女儿身上，赶紧给我出来！”她痛苦地对着怪物咆哮着。
刚才还狂躁不堪的怪物突然平静了下来，那些奇异的菌子像彩旗一样在空气中飘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