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在大城市蜗居的日子
有时候压垮我的，不是一件事情，而是密密麻麻串联起来的各种小事。
奶茶已经被我喝得见底了，可我的思绪依然飘荡在过去，我想起了自己在大城市蜗居的日子。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义无反顾去了大城市打拼。
每天早上早早地出门，要到晚上七点才到我的出租屋，有时候还要加班，就只能坐末班车回来。
回到我一室一厅的小公寓以后，我打开密码锁，脱掉自己的小白鞋，连拖鞋都来不及穿，穿着袜子往床上倒去。
床上乱七八糟的，早晨起床时来不及叠被子，它堆成了一座小山。
我没有开灯，窗外的灯光照进来，把整个狭小的房间照得半明半暗的。
就在这样半明半暗的气氛里，我躺下来，房间里安静地可以听见我的心跳声。
今天真的是辛苦我自己了，我他妈的应该给自己拉个大红色的横幅，上面用黄色的黑体字印刷：你真是辛苦了。
别做梦了，你的一室一厅的出租屋里挂不下横幅。
我住在城市边缘的一幢公寓楼里，离公司很远，坐公交车需要一个小时，坐地铁的话快一点，但是我需要先骑行两公里，才能到地铁口。
为了节省房租，我只能住在城市边缘。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光住在城市边缘，我这个人也位于社会主流人群的边缘。
28岁的我，独自一人在大城市打拼。每天像个孤魂野鬼一样，飘荡在这座偌大的城市里，没有任何人在乎。
打拼了四五年，归来仍是一个穷人。
没车没房，没有朋友，当然了，也没钱。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重要的人，我是个无比渺小的人物，怀揣着梦想来到这座城市，最后却被现实打击得七零八落的。
梦想这东西，难道不是一个巨大的谎言吗？
我开始怀疑自己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教育我们追求真善美，告诉我们这个世界善恶分明，好人有好报，坏人终究受到惩罚。
我的价值观开始动摇了。
经历了白天到黑夜的疲惫以后，我以为自己能够一粘到枕头就睡着，但是我错了。
漫长的精神疲惫后，我的大脑还不愿意睡去，它在寻找着别的刺激点来释放自己的紧绷。
我僵硬地平躺在床上，安慰着自己：至少比我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时的住宿环境要好不少。
那是大一的暑假，一个和我同年龄的远房亲戚姚佳，邀请我一起来这里。
她说有一个暑期实习的机会，问我想不想来，顺便赚一点钱。
我正愁该如何度过那个漫长而炎热的暑假，于是一口答应下来。
第二天背着一个背包就来了杭城。
我们约定好在实习期间，我可以免费住在她租的房子里。她在杭城读大学，懒得处理和寝室室友的关系，干脆搬了出来。
那是一个闷热的傍晚，我下了高铁，转了两趟摇晃的公交车，终于到了她给我的出租房地址。
从公交车上下来以后，眼前的景象让我傻了眼。
我以为她租的房子位于市区，但是我双脚所站立的地方看样子是一个城中村。
她在村口等着我，冲我招了招手。
我们又步行了十分钟，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间位于路边的小平房。她打开门，一张一米五的小床映入眼帘。
我走了进去，几乎不需要移动我的双脚，就能把整间屋子看遍。
整个房子不足十个平方，除了床以外，还有一个小衣柜，进门右手边是一个没有门的卫生间，就一个浴帘悬挂着，假装自己是一扇门。里面就一个洗手池和一个马桶。马桶的侧上方有一个淋浴头。
我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吧，至少能省下一笔房租费，还是将就一下吧。
我迅速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进去洗了个澡。
她在门口提醒我：记得把热水龙头开小一点，不然等她洗的时候就又要烧水了，很费电。
我乖乖照做，不敢懈怠。
“对了，忘记跟你说了，我还有一个同学，她也要来和我们一起住。”她淡淡地抛下这句话，就走进了卫生间。
“什么？不是，姐，你看看你这里还睡得下吗，睡我们两个人我都觉得挤。”
“没事的，她就来住一个星期，而且她还给我付了一半的房租，我无法拒绝她啊。”
“她给了你多少钱？”我问。
“300块。”
“哎呀，成成，你一直都不是一个娇气的人啊，你就委屈几天吧。她也是留下来赚钱的，这不放暑假了，学校不让住，可是她要赚钱啊。”
“好吧……”
我真的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啊。
赚钱赚钱赚钱，怎么所有人都掉到钱眼里去了。我们还是学生啊，休息一个暑假那又如何，天是会塌下来吗？
等到我亲戚吹完头发出来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她连头发都来不及吹，就上前去打开了房门。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出现在门口。
“你终于来了，快请进，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程梦成，我亲戚。这就是我同学。”
姚佳简单地互相介绍了一下我们，就去吹头发了。
那个女生友好地对着我笑，还给我了一些小零食，我的心很软，对方都如此谦卑了，我还能狠心不待见她吗。
“欢迎欢迎，那你收拾一下吧，我把我的行李往里面挪一挪，你的就可以放进这个柜子里了。”
我把自己本来就少的衣服往衣柜深处挤了又挤，巴不得它能像被真空压缩那样缩成最小。
“谢谢。”她费劲地把自己的衣服放进衣柜，最后用力地关上衣柜的门。
门却死活都关不上了。不过也不能怪衣柜，毕竟这里面的东西多到爆炸。
睡觉的时刻终于到来，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躺下。
“这还不简单，我们互相倒着睡吧。”姚佳说。
我和那个女生面面相觑。
“就是我的头挨着你的脚，你的脚挨着她的头嘛。”
“好吧，我们试试。”
我们终于躺下来了，只不过紧紧地挨在一起，基本上翻不了身，只能维持目前的睡觉姿势。
要我说，我们的距离过于暧昧了。
姚佳关掉了灯，可是我们却怎么也睡不着，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跟这么多人睡在一起。
我们开始东一句西一句地聊起天来，聊得火热朝天的。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第二天的闹钟在七点钟的时候准时响起，我们纷纷起床，跑着去追公交，干劲十足。
要是放在现在，我是绝对睡不着的，挤也挤死了。
不过我还是时常会怀疑，蜗居在大城市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一点都不快乐。
“滋滋——”
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我妈给我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我按住消息，然后点了语音转文字的功能——都快傍晚了，你到底回不回来吃饭了！
我能想象出来她说这话的语气和表情，盛气凌人的，好像吃饭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