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其实我早就遇见过你
“你怎么哭了？”
范铭哲从桌上的餐巾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我。
奇怪，这些不愉快的回忆明明这么遥远，几乎都被埋葬在记忆的最深处。
但是最近它们怎么动不动就跳出来，把我的心情搞得一团糟，还慷慨地赐予我无尽的泪水。
“这或许就是你说的创伤吧。让你见笑了。”
我用洁白柔软的纸巾擦干了眼泪，还有不自觉往下流的鼻涕。
“不，那不是你的错。”他安慰道。
我抿了一口热茶，眼神游移到了别的地方。
“这是你高三时候的毕业照吗？”他指着我背后柜子上的照片说。
我转过头，照片里的女孩扎着马尾，穿着校服，正皱着眉头，毫无准备地被推向人生的新陷阱。
“那张丑照啊，你还是别看了，太丑了。”
我真的觉得从前的自己又土又丑，好像那种聚会上的无名之辈，仰起头看着人群的中心人物光芒万丈，而自己却卑微而渺小。
“我觉得从前的你很好看啊，你的眼神那样生动和明亮，就是青春的样子。”
“你怎么一直夸我，还对我那么好，不会是喜欢我吧？”我笑着说。
我很少得到别人的赞美，他的夸赞和鼓励让我将信将疑。
他把玩着自己手里的茶杯，盯着我残留着红血丝的双眼，缓缓地说：“如果我说是呢？”
错愕的表情在我脸上浮现。
“真的假的？我是开玩笑的，你也是开玩笑的吧，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其实我早就见过你，在高中的时候。”
“是吗？但是我们不在同一个班。”
我的记忆很模糊，对于面前的这张脸庞，我没有深刻的印象。
他点点头，说：“你可能对我没有印象，但是我记得你。那是高三的一次模拟考，全年段的学生是打乱次序被安排在各个考场里，那时我正好坐在你旁边。”
“然后呢？”我迷惑地听着。
“快要开考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带错了笔，带的竟然是红笔，可这时候已经不允许出考场了，我心急如焚，差点就要晕过去。我不知道监考老师是否有多余的黑笔，总之我往旁边望了一眼，看到你桌上摆着好几支黑笔，我就问你借了一支。”
“就这件小事？你记了这么多年？”
“后来考完试，我想把笔还给你，你可能已经忘记了，已经走出了考场，消失在了人海中。那一次我考得很好，班级第一名，我觉得就是你借给我的这支笔，带给我了好运气。”
“你太可爱了，一件小事竟然记这么久。”
“其实这次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眼熟，随着我们的相处，我知道了我们是校友，所以我确定你就是当年那位慷慨解囊的人。”
“那你后来怎么没有再来找我？”
“我想来找的，可是，学业繁重，又接近高考，我就放下了这个念头，我的心里还是对你充满着感激的。再加上经过今天的死里逃生，我和你算是生死之交了吧。”
他深情地凝视着我，他的手越过桌子，放在我的手上。
我没有把手移开，而是默默地感受着他的体温。
“说实话，我很受宠若惊，谢谢你记住了我，也谢谢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可能我和你的相遇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我牵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他也从座位上起来了，跟着我走进了我的房间。
我打开了窗头的一盏昏黄的台灯，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我和他。
“坐吧。”
“坐哪？”他有些拘谨。
“床上。”
“啊？”
“不用拘谨。”
我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蓝牙音响，“喜欢唱歌吗？”
“喜欢，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那我们一起来唱学生时代的那些歌曲吧，来吗？”
带着遥远记忆的歌曲在我的房间里响起，我们的思绪不由地跟着回到了青春时代。
那时候，我们还用着mp3，把音质拙劣的歌曲下载好导进去，戴着长长的有线耳机，沉浸在歌曲悲伤的气氛里，可我们不懂歌曲里的悲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爱她她却爱他，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绝望，我们不懂。
直到多年以后，下班后的某个夜晚，突然心血来潮想听一听以前的歌曲。
首先，你需要开通音乐播放器的连续包月会员，然后才能畅听你喜欢的歌曲。
是应该为音乐付费，支持一下歌手。
接着，无线的蓝牙耳机里，高清音质的歌曲在你的耳畔激荡。
这一次，你终于听懂了，你泪流满面，却再也找不到当初一起听歌的人。
他们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长大后唯一的朋友就是孤独呢？
“她只是我的妹妹，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
我们不分昼夜地唱着跳着，跟随着音乐胡乱地舞动着身体，想要摆脱孤独的魔咒，想要拥有过去的美好。
我们唱得喉咙嘶哑，精疲力竭。
“不行，我实在唱不动了。”他说。
蓝牙音箱也发出低电量的嘟嘟声。
最后我们累瘫在床上，肩并肩地躺着，望着泛黄的天花板，好像凝视着过去的深渊。
“我好难过。”
我转过身，缩成一团，伸出手臂抱住了他。
他也抱住了我，把我抱进他的怀里。
“一切会好起来的。”他的嘴唇碰着我的耳朵，嗓音低沉而嘶哑。
“一切只会越来越坏，我觉得我是个失败者，我永远也适应不了这个社会，我的朋友们也离我而去……”
我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他把我抱得更紧了，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但是现在你有我了。”
说完在我的头发上吻了一下。
我轻微地颤抖着，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我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的嘴唇落在我的嘴唇上，让我沉醉其中。
突如其来的灾难让我们得以迅速拉近距离，然后爆发出惺惺相惜的火花。
我们贪婪地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共同度过漫漫长夜。
我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他，还是过去那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