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关于小猫的回忆
“你还好吗？我指的是心灵上，经历过那样的创伤以后……”
他欲言又止，怕会触动到我内心更深处的伤口。
“这算创伤吗？”我呆呆地发问。
此刻我们已经洗完碗，面对面地坐在餐桌旁，各自手捧着一杯热茶，相对无言。
“不过你现在有了新的陪伴。”他顿了顿说，“小黑是你的新好友了。”
“没错。”
我微微点头，我差点以为他会说新的陪伴是他自己，随即我又默默地笑自己自作多情。
看着安然进入梦乡的小黑，我总会想起很多年前在垃圾桶边遇见的那只小狸猫。
它被收垃圾的老太太失手打死，英年早逝。
我为它打抱不平的时候，又被老太太碰瓷，假装被我推倒在地，还打电话叫来了警察。
围观的人群看热闹不嫌事大，无视垃圾堆的臭味，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观着这一场荒诞的闹剧。
村里的生活平静得如一潭死水，他们当然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戏剧化的场景——
哦，原来有人过得比我还差，比我更深陷泥潭，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没有那么惨，由此得到了一丝高傲的优越感。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现场，他们劝说老太赶紧从地上起来，不要再撒泼打滚了。
老太如果这么好劝说的话，就不会发生眼前这一幕了。
“小姑娘，你是晚辈，我们要敬老爱幼，要不你给她道个歉吧，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为首的一个警察对我说道。
“不能算！我摔伤了，你让她送我去医院检查！”老太太突然狂妄地叫嚣了起来。
“我没有！是她自己摔的！我没钱送你去医院，而且你又没病，真正有病的是你的脑子……”
我快被她的胡言乱语气疯了。
“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这样吧，老太太，我们带你去医院检查，如果检查出来没有问题的话，你的医药费可要自己掏。你觉得呢？”
她的眼珠咕噜噜地转动着，“要花我自己的钱？没门！我就是一个收垃圾的老人，我哪里有钱啊，你们可怜可怜我吧……”
接着她老泪纵横，演技好得可以去做资深演员。
“所以，我们给你出个主意，毕竟你们是同村的村民，低头不见抬头见，别撕破了脸。这样吧，我们让小姑娘给你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行吗？”
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躺在地上，好像快睡着了。
“我不道歉，她杀死了我喜欢的动物，然后又碰瓷我，我为什么要道歉？”
警察笑了，他的语气透露出一种他什么都懂的样子。
“什么动物能有人重要，而且不就是一只野猫吗，又不是你养的宠物猫，不是你的私人财产。我们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好才是最重要的，你说呢？”
围观的村民也开始摇着头，嘴里放着屁，肯定在说我的幼稚和不懂事，他们的唾沫星子差不多就要飞溅在我的脸上了。
“我不知道，总之我不道歉，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我道歉，应该道歉的人是她，是无理取闹的老不死！”
警察带着一丝威胁的语气说：“如果你们两个一直是这个不配合的态度，那今天就一直耗在这里吧。”
我像根木头似的杵在一边，冷眼地看着，那一刻我希望自己能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没有这一摊子鬼事情了。
“成成！你在干什么啊！”
我妈的声音突然在人群中响起，如同一声惊雷炸在了停滞的现场。
“妈，我真的好冤枉啊……”
我结结巴巴地说完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希望她能在众人面前帮我说句话。
但是我错了，我错在把拯救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妈也行不通。
“你到底在干什么？还嫌不够给我丢人吗？警察是不是也说了，就是一只破猫而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赶紧道个歉，一句话的事情。”
我妈轻描淡写地说着，向警察赔着笑。
“妈！你就是这么帮我的吗？”我也笑了。
“快点，别废话了。”她不耐烦地说。
“好……好啊……”我挪动着脚步，越来越靠近老太。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大家都屏住了呼吸，警察们的脸上也一脸疲惫，心里肯定在想：妈的这点小事都要报警，赶紧结束吧。
我走到她的身边，她悠然地躺在布满灰尘的地上，好像躺在自家床上那样，背朝着我。
“老太太，我想说的是……你赶紧给我去死吧！今天如果我死了，那就是你的责任。”
人群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我就跳进了旁边的河里，岸边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河水凉飕飕的，我闭上了眼睛，窒息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如果我生活的世界是这样的冷酷，还不如不要活，我真是受够了。
热得像蒸笼的天气，家里永不停歇的争吵，分配给我的源源不断的家务……
没有任何事情能让我感觉到生命的美好和生活的希望。
警察们扑通扑通地跳下来，把我往回拉。
最后，老太太觉得事情失去了控制，大手一挥说不需要我道歉了，就当她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从河里被拖上来的时候，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了，警察们也黑着脸走了，他们在我耳边说了些什么话语，我没听清，大概是教育批评我的内容吧。
我妈高高在上地站立着，用鼻孔对着我的脸。
“赶紧起来吧，天黑了，你闹够了没有？你让我颜面扫地，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啊？”
我爸见我们两人迟迟不归，就出来找我们。
他看到躺在地上的我，落汤鸡般可怜兮兮的，还有一口气。
他愣住了，然后像看见脏东西一样地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转向我妈说——
“救她干嘛，她这么想死，那就让她死吧。我的面子都被你女儿丢光了。”
“我女儿？跟你没有关系吗？她也是你女儿，自己做甩手掌柜做习惯了吧，什么都不管！”
“算了，今天我累了，不想跟你吵，还想被人家看笑话啊！”
我爸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我妈紧随其后离开“犯罪现场”。
依旧躺在原地的我，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