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童年的小鸡
我温柔地抚摸着小猫的头,它欢快地摇晃着头,舔着盘子里的羊奶。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我深情地望着从怪物口中救下来的猫咪,不由地心生怜爱,好像它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范铭哲在我身边蹲下来,一起抚摸着小黑那顺滑、漆黑如墨的绒毛。
“小黑,你可要茁壮成长,千万不要辜负了我们对你的期望。”
“你疯了,它是一个小宝贝,我们对它能有什么期望,只要它吃好睡好就可以了。”
“你打我干嘛,我就是那个意思嘛,哎呦。”
“我看它吃得好香啊,不过它真的好像一只小老鼠啊。”
我们津津有味地围观着小猫吃饭,腿都蹲麻了都乐此不疲。
看了一会以后,我决定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一下。
油腻的碗筷在同样油腻的不锈钢水槽里沉沦。
“你小时候养过宠物吗?”
我一边往水里挤洗洁精一边问他。他像跟屁虫似的跟着我,陪伴着我。
“没有。你呢?”
“怎么说呢,我不确定那些是不是我的宠物。”
初二的时候,我看着电视上呆萌的小鸡,吵着跟我妈说我也要养。
她一向对我的愿望持反对意见,没想到那一次她竟然破天荒的同意了。
我被一种虚幻的幸福感所包围。
第二天,在一个破破烂烂的纸箱里,我看见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鸡们,同时,还有一阵臭味。
但是我真的很开心,兴致高昂地承包下了喂鸡饲料和清扫鸡窝的工作。
“既然养了它们,就要对它们负责,不许偷懒。”我妈叮嘱道。
我频频点头,也付出了实际行动。
每天一放学回来,放下书包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喂鸡,我把棕色小颗粒的饲料洒在嗷嗷待哺的鸡群里。
它们争先恐后地飞奔上来,你争我抢地进食。
“慢点吃!”
每次我的叮咛总是被它们抛在脑后,也是,干饭时候的快乐怎么能被打扰呢。
接着我就开始用扫帚清扫它们的排泄物,力求让它们住得舒适。
它们在我心里的地位很不一样,就像是陪伴着我的朋友,只是不会说话而已。
我爸看到我不顾学习地忙前忙后,一直阴沉着脸,不断地散发着负面能量:“养那玩意有什么用,又臭又占地方,小心它们得瘟疫而死。”
“爸!你别乌鸦嘴啊!”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都不想叫他爸了。
没想到他的恶毒预言在未来的某天真的实现了——在一个闷热得喘不过气来的夏天,鸡生病了,原本活蹦乱跳的它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缩在鸡窝里。
我妈咨询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太太,也就是她妈以后,说这群鸡的确是生病了,需要吃药。
这下我爸更是脏话满天:“什么狗屁东西,整天给它们买饲料还不够,还要花钱给它们买药,有那个钱给我买药不行吗!”
“不治病的话,这一群鸡都得死,到时候我们一只都吃不到。”我妈反驳道。
“还要吃……吃这么可爱的小鸡吗?”我战战兢兢地问。
“对啊,不然妈妈养它们干嘛,养了自然是要对我们有回报的,你还以为真的给你养宠物呢。”
我妈不耐烦地跟我解释,她对我的幼稚嗤之以鼻。
于是我的内心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莫名的刺痛直击我的心跳。
“你现在放心吧,没有治好它们之前我们是不会吃的。”
她又补充了一句,但是这句话并没有起到安慰我的作用,我精心照顾的宠物还是会离我而去。
“愣着干什么?帮妈抓住它的翅膀,我好给它们喂药。”
后面几天,我和我妈每天分早晚两次追着院子里的鸡跑,把绿色的药片亲自喂进它们的嘴里。
我几乎是忧伤地看着它们吃下药片,然后一天一天地好起来,一天一天地走向茁壮,一天一天地走向自己的坟墓。
半个月后,它们的病全好了,还长了不少肉。
“是时候了,成成,你快来选一只鸡,作为今晚的大餐。”
杀鸡之前,我妈在院子里喊我。
“我不!能不能不杀它们?”我苦苦哀求着。
“笑话,那我难道还要给它们养老吗?能不能控制一下你泛滥的同情心。算了,你一个女孩子能帮上什么忙,去,去烧一壶热水,等下好脱毛。别让我催你!”
然后我妈没有再找我,自己随意抓了一只,然后让我爸一起过来帮忙。
我爸强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一只公鸡,它发出一声惨叫,就被割断了喉咙。
此刻,我提着烧好的一壶水到了走廊上,他们正在给鸡放血,血液汩汩而出,流到了一个大碗里,血的表面有一层小气泡。
“嗯,不错,血很多,等下刚好放粉丝吃。你愣着干什么,快把热水浇到鸡上面。”
我妈把放完血的鸡扔进了一个不锈钢脸盆里。
我咬着牙,颤抖着把滚烫的热水倒在昔日的小伙伴身上。
我妈则麻利地拔着鸡毛,接着熟练地将它开膛破肚,取出肚子里各种血淋淋的内脏。
他们忙着处理新鲜的走地鸡,院子里鸡毛漫天,飞溅出来的鸡血印在我妈的围裙上,像一处新奇的印花。
他们完全没注意到我在客厅的角落默默流泪。
我不是喜欢吃鸡肉吗?那怎么杀掉一只自己养的鸡还会哭呢?我是不是太懦弱了?
我的眼泪簌簌落下,夹杂着我对自己的批判和鄙视。其实这些应该是我父母对我的批判,但是他们说得太多太多,以至于他们都长在了我的脑海里,宛如一颗毒瘤,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毒气,毒害着我的快乐。
那晚,父母吃得很开心,只有我,一块肉都没有吃,我不断地夹起索然无味的青菜,装出很好吃的样子。
“吃啊,吃肉啊,别光吃青菜。”
我妈不由分说地把鸡腿夹到了我的饭碗里,然后用眼神示意我吃下去。
我艰难地张开嘴,咬了一口,突然一股恶心涌上心头。
我跑到了垃圾桶旁边,呕吐了出来。
“真是浪费,你自己不能吃吗?非得给她吃,你看人家领你的情了吗?”我爸不满地抱怨着。
“那孩子正在长身体,就要多吃点鸡肉补充蛋白质啊,你都几岁了,还和她抢吗?”
两人又争吵了起来,不争出个高下不罢休……
“那就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养宠物的经历……还蛮刺激的。”
我用一块亚麻布把盘子上的水分擦干,对着范铭哲说:“怎样,我的故事精彩吗?”
他一脸震惊地望着我,眼睛瞪得老大。
我面无表情地讲完这个故事,内心毫无波澜,今晚我突然想到这个事情,而身边又有一位半生不熟的倾听者,我就想说出这段往事,这段无足轻重的可笑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