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被困在教学楼里
可笑的是，我今年28岁了，但却依旧会做关于高中的噩梦。
我大概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有一部分的自己永远被困在那段岁月中，永远都走不出来。
那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早晨，天空被阴沉的乌云所包围。
我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双手托腮，忧郁地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
我努力睁大了双眼，往天空望去，只能望见教学楼四角见方的天空。
周围的同学们叽叽喳喳地吵闹着，不谙世事地打闹着。
他们笑着、闹着、快乐着，只有我，在角落里黯然神伤，无人注意。
“我们好像被困在这里了……”我若有所思地对同桌说，无人回应。
这时，走廊上突然出现了一道暖黄的阳光，一群热情洋溢的男生在走廊上聚集着，推搡着。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向他们，在人群的中间，有一位男生也望着我。
只有他，看到了我，真正的我，真正被困在教室里的痛苦不堪的我。
我不由自主地朝着他挥手，他点点头，似乎是在回应我。
他的嘴张张合合地对着我说着什么，还对我伸出一只手，可能在说：我带你离开这里吧，离开这个扼杀天性的监狱，去到一个充满快乐的地方。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我连书包都来不及整理，就果断地站了起来。
我站起来的时候，凌乱的试卷和草稿纸还有几乎快要写不出字的05毫米黑笔纷纷地掉了下来，散落一地。
我不在乎，我再也不要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永无止境的试卷上，我要逃，我要自由。
我往教室门口走去，短短的路程竟然变得如此漫长。
每个人桌上的草稿纸和试卷都飞了起来，然后又重重地从半空中往下落，砸在我的身上，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的双脚陷进厚厚的纸张里，寸步难行。
看似柔弱的纸张落在我的肌肤上，割出一个个血色的伤口，没有流血，但是却刺痛无比。
在漫天纷飞的试卷中，我终于接受了自己被困住的事实，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走廊上的他，被别人簇拥着，越走越远。
他的手一直朝着我伸着，想要抓住我，可是，我们之间隔了一大段试卷的距离。
从天上落下的试卷越来越多，我丝毫不能动弹，我即将溺水，溺死在这试卷的海洋中。
我越陷越深，越陷越深，直到我的眼睛被淹没，我用尽力气看了走廊最后一眼，他已经消失了。
我叹了口气，放弃希望吧，没有任何人会来救你。
我闭上眼睛，平静地迎接死亡到来的那一刻。我呼吸急促，窒息感爬满了我的全身……
“不要！”我发出最后的一声绝望呐喊。
“成成，你没事吧！我来救你了！”
我的救星出现了，她用尽全身力气拉住我的手，奋力地用双手刨开压在我身上的试卷。
她的双手被试卷割破，血流不止，可她不在乎，一心想要把我救出去。
是她——我的好朋友杨一楠。
我拼命地向上挣扎着，最后，我终于拉着她的手爬出了这个深渊。
我想向她表示感谢。可我握住的只是一阵空气，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追了出去，想要寻找她的踪迹。
下一秒，我的世界突然黑了下来。我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
等到光明再一次来临的时候，我看见一个铁做的牢笼。
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杨一楠蜷缩在笼子的角落，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
我疯狂地冲上去，对着栏杆后的她大喊大叫，我想救她出去，可她似乎失去了听觉，一动不动。
她发出高声的尖叫，她的双手被绳子捆绑，犹如一只困兽，再也逃不出这铺天盖地的牢笼。
我大叫了一声，一把掀开了蒙在头上的被子，大汗淋漓地坐了起来，原来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噩梦。
可是这个噩梦怎么会如此真实呢，真实到让我流泪，让我毛骨悚然。
那个梦中的男生，现在又飘落在何处呢？
我头痛欲裂地醒过来，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酒气。
此刻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昨晚和我妈不知道喝到几点，总之是喝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
我都忘了自己是怎么爬上床的，我连外套都没有脱掉，脚上还有一只鞋子，在我的床单上留下一个黑色鞋印。
宿醉的滋味可真难受。
我迷迷糊糊地起了床，走进全家那个唯一的卫生间。
我妈比我抢先一步，已经坐在马桶上了。
她头发凌乱得像鸡窝，双眼红肿看起来跟我一样深受宿醉折磨。
“再也不喝酒了！你也是，昨天我喝得那么猛也不劝着我一点，还和我一起助纣为虐。”
她不满地抱怨着。
“大姐，我劝的动你吗？你那个强势的脾气一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太无奈了。
“你蹲完没有？我要撒尿。”
我捂着肚子，着急地问。
“催催催，就知道催，所以我说，一个家至少要有两个卫生间啊，当时让你爸在二楼装一个，他觉得麻烦，死活不肯，你看现在，我们上个厕所都要排队。”
她提起裤子站起来，让出了宝贵的坑位。
我迅速地解决完，缓慢地移动到水槽旁，刷起了牙齿。
“对了，你上次去小楠家里，见到她人了吗？”
我妈在门外问我。
“没有，她不在，只有她奶奶在家。”
“这么不巧，那她什么时候会回村里？我是看你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太孤独了，还是要有个伴啊。”
“独来独往没什么不好的，不需要迁就任何人，我想干嘛就干嘛，自由自在的。而且她，可能不会回来了。”
“她出什么事了吗？”
“她住院了。”
“她得了什么病？”
“我也不知道……”
我不想在我妈面前提好友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我觉得她不会理解的，在她有限的人生观里，一个人的心理是不会有毛病的，只有疯子才会得精神病。
“那你有空可要去看望人家啊，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过段时间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