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狗肉
“成成！帮妈把这桶垃圾去河边倒了。”
我妈一整天都忙着在楼上收拾和打扫，我却在楼下躺了一天。
没什么别的原因，我什么都没做，但还是觉得很累，就像一节即将报废的干电池，毫无用处。
再加上我不打算睡到我原来的卧室去。那是一个朝北的小房间，冬天阴暗潮湿，夏天则闷热不堪。
最关键的一点是，我家二楼没有卫生间。只有一楼有一个，每次上厕所都要跑上跑下的，我嫌太麻烦了。
于是，我像一只甲壳虫一样躺着，没有上楼去和我妈一起忙碌。
要是哪天我一觉醒来，真的变成一只虫子就好咯。嗯，就像《变形记》里的主角格里高尔一样。
不过要真是那样，我敢肯定我的下场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不是被我妈踩死就是被我爸无情地踢出家门去。
不能给这个家创造任何价值的人，不配在这里生活。
我妈的高音喇叭还在我耳边轰炸着，我极不情愿地起来了。
垃圾站设在一条流经村庄的小河边上。
我百无聊赖地提着一桶垃圾，来到了垃圾桶边上。一灰一绿两个大垃圾箱被安置在岸边。
我吃力地把自己桶里的垃圾倒了进去。桶里还残留着一些纸屑，和肮脏的不明液体黏在一起，怎么也倒不干净。
于是我踩着青石板做成的阶梯，拾级而下，把垃圾桶放在河里清洗。
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还有一阵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我惊恐地转过头去——一位短发的老大娘提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缓缓朝我走来。
我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我立刻就想到了昨晚凄厉的狗叫声。
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垃圾桶，心里预想着如果对方攻击我，我就用这个垃圾桶反击。
然后她越走越近——还好，不是昨晚的可怕孙老太，不过她手里提着的东西，让我毛骨悚然。
“你你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搬回村里以后，我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和村民对话。
她看了我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在我旁边蹲了下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
“你是夏瑛的女儿吧，别那么大惊小怪，这是我家养的狗，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叫，今天早上我起来一看，竟然死了，看它的伤口好像是被什么动物咬死的。”
我的心沉了下去，心里出现了一个可怕的设想。
大黄狗的脖子处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令我不忍直视。
“那也太惨了，你应该很难过吧……”我同情地说道。
“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不过是一只狗而已，没有了就没有了，我现在要把它处理干净，然后回去炖狗肉火锅，今晚能吃一顿大餐了。”
她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锋利的菜刀，熟练地解剖起这具曾经忠心耿耿为她看家护院的尸体来。
她对着狗的脖子用力砍了一刀，没砍断，红色的血液溅到了她的脸上。
她毫不在意地用手抹去，继续专注地处理着今晚的美食。
她的种种行为，犹如一部恐怖片在我面前上演。
“如果你要吃的话，今晚可以叫上你妈一起来我家吃。”她向我发出邀请。
“不不不，真的不用……”我突然感到有些恶心。
“孩子，别装了，大家都是动物，动物吃动物，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别觉得我残忍，在这个世界上，不残忍的话是活不下去的。”
我苦涩地笑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想离开了，但是不知为何，我的脚就像粘了胶水似的，黏在原地。
这位老太太的倾诉欲爆棚，一直对着我说话，大概平时没有人做她的倾听者吧。
“最近怎么没看见姓孙的那老太婆？”她问。
“我哪知道，我也是最近才刚回来，对村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听说她好像失踪了还是死了……”
“你是她的朋友吗？”
“死了最好，那我可就太开心了。”她发出刺耳且得意的笑声。”
这下我可以确定了，这两人是仇家。本来我还想把昨晚看见孙老太的事情告诉她，但是我内心的恐惧让我选择保守这个秘密。
“您两位老人家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是的，而且是血海深仇。”
她为我讲述了一段发生在前不久的事情。
她们两家的菜地挨得很近，那天孙老太去地里给菜打药水，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打到了这位老太家的菜上面，导致蔬菜死了一小片。
姑且称呼她为马老太吧。
马老太怒气冲冲地去找孙老太算账，可孙老太装傻，死活不承认，还说是对方种菜技术不行，菜才会死。
马老太气得差点晕过去，指着孙老太的鼻子就骂她不要脸等等之类不堪入耳的脏话。
孙老太的语言词汇没有她那么丰富，只是面红耳赤地说不出话来，让马老太在气势上占了上风。
但是马老太又没有证据，也不能把对方抓进去坐牢，只能自认倒霉。
接着又过去了几天，马老太在菜地里浇粪水，想要好好地给剩下的蔬菜补补营养。
孙老太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只见她面无表情地靠近，再靠近一点点就……
就大力地举起粪桶往毫无防备的马老太头上浇过去，然后把桶子稳稳地套在了她头上。
马老太都来不及生气，完全被臭味熏得晕头转向。等她狼狈不堪地把粪桶从头上拿下来以后，孙老太已经不知所踪了。
“你知道那天我浑身上下有多臭吗？我回去就把所有衣服裤子都扔了，洗了十多次澡，但还是能闻到味道……我活了一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屈辱！”
她的眼里充满着仇恨，此刻若是孙老太出现在她面前，一定会被野狼般的她撕成碎片。
“她真的应该被碎尸万段，这样的人怎么配活在世界上！”马老太愤愤不平。
“这个……太难用我贫乏的语言来形容我内心的想法了……”
“算了，反正她现在下落不明的，死了最好，为民除害。对了，你听我这个老太婆念叨了这么久，怪辛苦的，这个狗腿送给你，拿回去吃。”
她慷慨激昂口水乱飚地控诉着，处理食材的手速也跟着狂飙，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处理完毕了。
“我不用，您自己吃吧……”我推辞着。
但是她强硬地把狗腿塞到我手里，我跟打太极拳似的躲避着她的东西，死活不收。于是她把狗腿放进了我的垃圾桶里……
我又忙不迭地把狗腿拿出来，想要还给她。
“我不要了，放过垃圾桶了，它脏了。”
“你……”
明明是你给我放进去的啊，我欲哭无泪。
她还觉得这是村民之间的友好和馈赠。
我手里提着沉甸甸的狗肉，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