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帮手
“你怎么到现在都没睡觉，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是，我清醒得很，刚才有一个很可怕的老太太在门口晃悠……”
“哦，你是说住在我们家门口小路尽头的孙老太吧。”我妈平静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一头雾水。
“听说她有梦游症，不过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一次也没有撞见过，反倒是被你这个夜猫子遇见了。”
我妈不住地打着哈欠。
“啊，原来是这样，但是我觉得她的长相有点恐怖……”
“好了好了，别瞎想了，赶紧睡吧，天都快亮了。”
我妈沉沉地睡去，独留我一人在床垫上辗转反侧，导致我醒来的时候顶着两个乌黑的眼袋。
我迷迷糊糊地起了床，发现我妈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我走进厨房，她正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着。
凑近一看，一锅白粥在电磁炉上不断翻滚着，台面上的白盘子里放着好几个水煮蛋。
“快去刷牙洗脸，马上开饭了。”
她把热气腾腾的白粥分别装到了两个碗里，再佐以油亮爽脆的榨菜，看起来就令人胃口大开。
“妈，昨晚的事情让我很担心，我们住在这里真的安全吗？”
我把水煮蛋的大头用力往桌角上一敲，细碎地剥起蛋壳来。
“你放心吧，肯定安全，这里是你成长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安全？你要真的担心的话，那就在网上买个可视门铃装上，随时监控家门口的情况。”
我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了解高科技了。
我们静静地喝着粥，温热的粥温暖着我们的身心。
这时，从户外突然响起了一阵笃定的敲门声。
“谁啊，这么早就来了。”我依旧坐在餐桌前，没有挪动一步。
“应该是我请来的帮手到了，我去开门。”我妈面露愉悦，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
我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哎呀你来就来嘛，带什么礼物啊。”我妈大概笑成了一朵花，还说起了主人对客人的经典谎言。
我抬起头，一位瘦高的男人扛着一个柠檬黄色的煤气罐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和我妈年纪相仿，衣着朴素。
“往里走，就是厨房了，麻烦你了。”我妈跟在他后头指导着。
我都来不及跟他打招呼，他就急匆匆地扛着煤气罐子去忙碌了。怪不得今天早上粥是在电磁炉上煮的，原来是没有煤气。
“真是太感谢你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度过没有煤气的生活，电磁炉炒菜一点都不香，没有大火爆炒的香气。”
只听得他憨厚的笑声从厨房传来，“说明你今年的霉气都跑完了。”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成长中的某一次寒假，家里的煤气也用完了。那天是请灶神的好日子，需要炒几个小菜放在贡品台上，偏偏这时候没有了火候。
我爸在厨房里暴跳如雷，几乎失控地对着我妈大喊：“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今天这个时候没有煤气，你天天炒菜就没发现煤气快见底了吗？非得耽误吉时吗？我真是服了你了……”
其实才多大点事，没有煤气就打电话让煤气公司的人送货上门。但是更不巧的是，那天接近过年，送货工没有上班。如果需要的话，只能自己去煤气公司运回来。
最后我爸是铁青着脸，极不情愿地背上煤气罐出去了。
他总是这样，因为一点小事就把人骂得狗血淋头，仿佛天就要塌下来了。他是一个深受完美主义荼毒的变态，并且试图把我们也变成和他一样的变态。
新来的这个叔叔和他截然不同，或许，他是更适合我妈的男人。
“你好，你就是成成吧，刚才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我是汪安，你妈妈的朋友。”他终于忙完了，有些局促地站在我面前。
“对了，这篮樱桃送你吃，这是我家自己种的，我亲自采摘下来，味道可甜了。”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樱桃。
樱桃用一个红色的塑料篮子装着——鲜艳红润的樱桃犹如红宝石一般堆叠着，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谢谢叔叔。”我拿起一把就往嘴里塞，果然很甜。
“快别愣着了，赶紧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吃早饭。”我妈热情地招呼着。
“不了，我今天起的早，在家吃过了，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那我送送你吧。”
他们在外面低着声音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我竟然听不清楚。但我的心里隐隐觉得，这个男人和我妈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这年头会有男人主动无条件地对你好吗？
肯定会有，而且多半都是诈骗，不信邪的话可以被多骗几次。
母亲大人春风满面地出现在我面前。
“呦，难得你今天心情这么好，他是你谁啊？”我调侃道。
“哦，他是之前我们工厂里的一个同事，现在只是我的朋友而已。”
“他好像对你有点意思，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交往的事？”我坏坏地笑了。
“可能吧，但是我刚离婚没多久，还不想考虑这些……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懂个头。”
我妈抓了一把樱桃放在手里，出神地吃着。
“我怎么不懂，我都28岁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你也知道你28岁了啊，可你还是单身狗，感情经验基本为0，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讨厌！本来就是在说你的事情，怎么又扯到我的身上来了……我不是不找对象，只是还没有遇到很喜欢的人，而且我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多亏了你和我爸。”
“怎么又怪到我们头上了？”我妈开始装傻。
“那些无休无止的争吵和冷战，贯穿了我的整个成长过程，你自己不是也觉得不幸福吗？”
我的心情沉重了起来。
“好好好，不聊这个了，一说让你找对象你就发脾气，随便你吧，反正又不是给我找，你一个人过得开心就可以了。”
我妈觉得说不过我，就叮叮当当地开始收拾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