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狼人的假面

    朱栾被拉着走了大半条走廊，才终于悠悠开口：“你就这样去吗？”

    “什么？”云嘉柔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你现在这样子，站在啦啦队里绝对是鹤立鸡群。”

    云嘉柔顺着朱栾的目光简单打量了一下自己：洗得发灰的校服长裤、沾了星星点点颜料的白色t恤，光看装束，乍一眼根本分不清自己是来上学的还是路过的兼职油漆工。

    ……尤其是在朱栾衬衫短裙小皮鞋的对比之下。

    “哎呀，画画的时候肯定怎么舒服怎么来。那为了不丢人，要不……”

    “想都别想，”朱栾笑着戳她的痒痒肉，“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

    朱栾步履轻盈地把她带进了戏剧社的活动教室。看着那些熟悉的布景道具，云嘉柔感觉自己学生时代的记忆又在一点一点地回到脑海。

    朱栾从自己的储物柜中拿出备用校服，不由分说把它塞进云嘉柔怀里：“沿着这排柜子走到尽头，右转就是更衣室。快去快去，要是我补完眼妆了你还没出来，我和你没完！”

    云嘉柔笑着答应了下来。那时朱栾作为戏剧社的台柱子，化妆技术是出了名的快准稳。不过用长大之后的眼光来看，就稚嫩得可爱了。

    一边回忆一边轻快地走向更衣室，她很期待重新看到好朋友的可爱妆容。

    -

    猝不及防的，云嘉柔刚一推开更衣室的大门，天花板上就掉下来了个满脸灰毛、龇牙咧嘴的怪物面具。

    “啊啊啊啊！这什么呀——”

    “啊啊啊小柔我对不起你……”朱栾闻声快步跑了过来。

    她只完成了一边眼影的晕染，另一边的色块还糊得像熊猫一样，花容失色的效果被拉到了最满。

    “这、这是什么东西，狼人吗？”

    还好自己有颗重生过的强心脏，不然绝对得被吓得厥过去。

    云嘉柔勉强调理好自己，和吊在半空中的怪物面具上发光的蓝眼睛对视，场面有点滑稽。

    “去年万圣鬼屋里的大boss呀，你不……哦，这次不能怪你不记得，那几天你正好写生去了。”

    云嘉柔又端详了一下面具精细逼真的做工：“真够可以的。”

    朱栾却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涨红了脸和云嘉柔道歉：“对不起，我们把它放这里没别的意思。只是前阵子有外人进更衣室偷拍才借来用用，想着能把闯进来的人吓一跳……绝对没有别的意思，那帮男生有多过分大家心里都清楚的！”

    云嘉柔回想一下，十年级的万圣节前后自己请了一整周的假，完全错过了国际部当时的万圣活动，所以这段记忆格外空白。

    她还想再问问朱栾究竟为什么这样慌乱，话里又有什么别的意思，可惜球场上传来了球赛开始的播报声，时间不够了。

    只好先匆匆换上衣服应付过这场比赛。

    但她过去的那些年可不是白经历的，这次长了心眼，绝对不能真在中场表演上丢人。

    -

    赶到球场的时候，比赛已经进入了第二节。

    上次经历这场比赛时，云嘉柔全程都在心里紧张复盘啦啦队的舞蹈动作，加之对橄榄球本身也没什么兴趣，竟真的一眼都没分给场上的情况。

    这次她当然是学精了，行动原则是雷打不动的暗中观察，跳完就溜。在做好准备之前，绝不留下任何和傅景川正面接触的隐患。

    这场国际部十年级和普高部高一高二联队的对决，场上的比分是碾压级别的一边倒。

    橄榄球这项运动本就尚未普及，能接触到的人不多，系统学会并持续练习的人就更少了。

    连国际部的学生里都只有北美课程的人在认真玩——云嘉柔往国际部的候场区望去，没找到几个来自自己英联邦项目里的熟脸。

    而对阵的普高部就更是惨烈。即便记忆里普高那边有不少体育生，但他们的技能点也不在这种冷门项目之上。

    所以，国际部仅仅一个年级就能组出五十余人的完整球队，而普高那边两个年级也只有不到二十人，队员连进攻防守都分不开，只能循环着重复上场。

    （通常情况下，己方进攻的轮次由进攻组上场，防守轮次由防守组上场，另设在特殊赛况节点上场的特勤组。队伍满编时，以上三组队员不重复。）

    大概又是国际部哪个少爷的馊主意，给学校赞助一笔钱，就能顺利攒起一场比赛，把普高那边的人拉来随意碾压。

    即使身在其中生活了二十多年，云嘉柔还是打心眼儿里受不了这种由金钱或地位堆砌出来的优越感。

    -

    出神间，场边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那声音微弱但热情高涨。

    此刻正是穿着蓝色运动校服的普高队难得的进攻时间，只见在围追堵截成一团乱麻的人群中，一位瘦削高挑的队员忽然间爆发出了力量，护着球的单薄身体快速冲开了严密防线，像一道鲜明的闪电，打得对方的防守球员措手不及。

    普高队就着这个势头在这一轮中顺利向前推进了十码，得以开启下一轮进攻。

    穿白衣的国际部队员大概也没料到对手真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在场边观战的进攻组有点坐不住，你一言我一语，闹出了不小动静。

    云嘉柔循声望去，恰巧看到了被几位人高马大的球员簇拥在中间的四分卫傅景川。

    都说四分卫是一个球队进攻组的中心和大脑，傅景川果然从学生时代就一直在做这个角色，身边也总少不了拥护他的人。

    他指着场上的形势和身边人说了些什么，一个球员立刻扯开嗓门给球场中的队员们传话，衬得傅景川活像是个运筹帷幄的军师。

    而蓝队那位横冲直撞的跑卫就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任由白队怎么变换招式，他总是以不变应万变，够快够莽就有的是机会。

    云嘉柔上学时没怎么接触过普高的同学，在国际部学生的刻板印象当中，普高学生好像统统是唯分数论的书呆子。

    当体育也被纳入录取加分项时，好像连他们在赛场上的拼搏都掺杂着功利心。

    但其实，自己班级里的这些号称有网球梦、帆船梦，或是为橄榄球奋斗的同窗们，哪个又能在运动时放弃对欧美学校申请筹码的算计？

    甚至是自己——虽然上辈子她的确发自内心热爱美术——但到头来才发现，父母倾其所有给自己提供最好的培养兴趣的条件，也不过是让自己成了攀附豪门的引路石。

    有人连爱和婚姻都能锱铢必较，谁又比谁高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