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犹见故人
清潋再次回到南郡王府，没什么感情，唯一庆幸的是不会再时常见到仇人。
她试过离开，但只能在城内行走，出不了城门。
清潋开始迷上喝酒，酒烈而辣，喝到晕乎乎就是她最放松的时候。
梅香苑的那株梨树正是开花的时候，满树雪白，树下醉倒了一个青衣美人，忽略美人眼角的泪，这场景真是令人心动。
“清潋，清潋。”
熟悉的声音在叫她，清潋猛得睁开眼，眼前人眉目如画一如当初，“师兄，我好想你。”
桀夷蹲下来，像从前无数次清潋疯玩过后，投入他怀里，他一边说“怎么弄成这样”，一边温柔地给她整理凌乱的青丝。
“我告诉你要好好活着，怎么不听话？”
“师兄，”清潋朦胧了泪眼，伸手去触碰他。
人影消失了，手碰到虚空，下坠的力道将她彻底惊醒。
树下只有喝空的酒壶和铺满裙摆的落花。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师兄，又是一年春呀。
珠露和依兰捧着新做的春衣从影墙绕进来，一边谈论：“听说东容太子进京了。”
“东容打了败仗，将他们的太子送来做质子的。”
东容太子？这四个字传入清潋耳中，惊醒了浑浑噩噩的人。
她激动地站起来，问道：“你们说什么？什么东容太子？”
珠露和依兰不防清潋今日清醒了，忙恭敬地回道：“郡主，外面都在传东容太子来锦城做质子，现在人已经在去驿馆的路上了。”
她话音未落，清潋已经不见了踪影。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清潋几乎是笑着一路狂奔过去的。
驿馆门口，东容的侍卫挡住了清潋，东容太子从马车上下来，看到闯过来的人，吩咐侍卫放行。
清潋看到他的脸心再次陷入死寂，不是他。
东里彦从马车上搬下来一个匣子，主动走向她，几个月前他没有仔细看过清潋，这回才看清楚这个让他大哥以命相护的姑娘，心中百感交集。
“清潋郡主，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找机会见你一面。”
东里彦将匣子递过去，“这是我大哥的遗物，是给你的。”
清潋接过，颤抖着嘴唇说：“谢谢你。”
这里人来人往，许多人都看着他们，不是谈话的地方，但东里彦觉得这里正合适。
“你之前托我大哥查了一件事？”
“对。”
“关于你父母为何决裂，我已经查到了，当年，王妃是掌握了南郡王的某些把柄，或者是罪证，王妃想和离，南郡王不肯，我只能查到这么多，具体是何事，你该亲自去问问王妃。”
“多谢，”清潋将盒子宝贝般紧紧抱着，向东里彦颔首告辞。
回到房里，清潋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是一沓信纸，有二十多张，清潋一张张看完，这都不是桀夷的笔迹。
里面的内容从朝廷机密写到军事部署，清潋意识到这就是那个内贼向东容传的信。
最下面压了张地图，是中辰东南十五城的军事布防图，更准确的说，这是二十年前的地图。
清潋稳着心神再次一张张看去，那个内贼果然谨慎，写信的纸是百姓常用的普通藤纸，笔迹是方正的楷书，信中没有任何关于他身份的信息。
清潋不信，这样一个朝廷重臣，一定能找到线索。
烛火摇曳，清潋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一个字上发现了端倪，随之是不可置信。
“陳”字，这信上将阜字部写成了卩。
清潋见过写错这个字的人，就是南郡王苏慎辛！
清潋还记得小时候苏慎辛教她握笔，总写错字，因为苏慎辛出身寒门，自小投了军营，根本不认识几个字，后来官越做越大，才学写字。
苏慎辛偶尔写错字，也没人敢提出来，这就是他的罪证。
一切都清楚了，苏慎辛就是藏在朝中的内贼，就算他再谨慎，枕边人总会有所察觉，王妃手里或许还握着更直接的罪证。
南郡王妃白絮，文远侯嫡女，自小受规矩礼仪熏陶，懂得忠君爱国，她知晓了丈夫在做卖国的事，一时难以抉择。
白絮如果选择告发苏慎辛，那是灭九族的罪，白家也不能幸免，他们还有一个年幼的女儿，视而不见又让她更痛苦。
最终情占了上风，她选择劝说苏慎辛收手，换来的是苏慎辛的软禁。
白絮打定了主意和苏慎辛和离，先将白家摘出去，再图来日。
苏慎辛当然不会同意，他拖着白絮一日不同意和离，白絮就不敢将罪证拿出来，白絮握着他的命脉，甘愿去道观眼不见为净，苏慎辛也不敢将白絮灭口，两人竟然相安无事了十年。
天亮了，清潋一夜未睡，却是她这几个月里最清醒的一天，她拿着那张地图就去了苏慎辛的书房。
苏慎辛今日不用上朝，正在书房练字，他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些风雅之事。
看到来人，他还挺惊讶：“这么早，来请安？”
清潋看着一身素服，道貌岸然的人，只想冷笑：“王爷找到藏在朝中的奸细了吗？”
“提这事做什么？我说过这是国事，你一个女儿家不该问。”苏慎辛沾了墨在宣纸上落笔。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还用找吗？”
笔一抖，在纸上落下墨点，苏慎辛瞥她一眼，“你说什么？”
清潋一抖手，展开那幅地图，冷然道：“熟悉吗？”
苏慎辛皱着眉近前去看，眼睛逐渐睁大，他谨慎地问：“二丫头，这幅地图你从哪得来的？”
清潋将地图卷起来，嘲讽道：“王爷好筹谋，一边拿着中辰的俸禄，受封异姓王，一边往东容递消息，赚的金钵满，可笑人人还夸您一句清正廉洁！”
苏慎辛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目露凶光，脸上还带着微笑安慰：“你这又是听了什么传言？告诉为父，是谁给你的这幅地图？”
“二十年前，东容攻打中辰东南，中辰屡战屡败，东南十五城易主，主帅陈将军被抄家灭门，就是因为你泄露了军事布防图！而你受命出征，一举收复失地，靠那一战封王，你就是内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