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变相图
“师兄，什么时候我也能用英招来绘卷？”齐遇已成少年。
“唔……”格但也长得更加高大魁梧，但是说话还是很笨拙。
“我看师父每年都会让你用英招给他画一幅肖像，我就没这个机会。”齐遇撇着嘴。
“可能师父他老人家觉得我木讷，就让英招助我绘卷。师弟你这么聪颖，双手兰叶描即可有成。”
“喔……可明明，我钟馗也没你画的好，天王也没画的好。”齐遇顿了顿，“我想出去走走，去关外！”
“为何要去这么远！？”格但慌了起来，他不想齐遇离开自己。
“哎！出去转转！你先前也和师父走南闯北，见了不少景象，开了那么多的眼界。我也要看看啊，我拜师之后就一直在这里，整天画门前的树，溪边的鸟，还有你和师父。怎么能提高技艺。”齐遇显然已经下了决心。
“那师父他……”格但还抱有一丝希望。
“师父同意啦！一两年！我就回来了！”齐遇笑道。
“啊……你已经和师父说了吗？”格但听齐遇讲完失落万分。
“你不和我走是吧？”齐遇试探地问道。
“我……我……我其实想你……留……”格但吞吞吐吐。
“好啦！师父也要有人照顾！你就在家好好照顾好师父，我去外面当两年野孩子！哈哈哈哈！”齐遇知道格但要说什么，索性打断了他。
第二天，齐遇便带着行囊告别了吴首之和格但，开启了自己的修行之旅。格但每个月都能收到齐遇的来信，每次都很开心地和师父一起阅读，一起谈论齐遇，怕他被骗，怕他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但随着齐遇越走越远，信的间隔也越来越久。上一次齐遇的信中写到，他已经到了边关，择日便打算出关，可是，过了好久好久，下一封信还迟迟不来。
格但很焦急，他也曾鼓起过勇气，要出去找齐遇，但是他也放不下年迈的师父，也战胜不了自己的心魔，他觉得自己也许要一辈子困在这里了。
直到有一天，齐遇回来了。
看到他回来，格但眼中透出无尽的喜悦，但齐遇的眼中却有了异样的光芒，那一刻，格但觉得自己和齐遇仿佛变得陌生了。
“师兄！我可以帮你了！”齐遇兴奋地抓着格但的手臂，“你不用再窝在这里，你也可以自信地走到外面去，不用听那些人的嘲笑声！甚至还可以让他们对你喜爱到无法自拔！”
“师……师弟……”格但仿佛回到了刚认识齐遇那时候，不知所措。
那一晚，师父和齐遇在房间里大吵了一架，格但只是隐约听见几次自己的名字，后来齐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
第四日清晨，齐遇憔悴地打开房门，冲着格但笑了笑，“师兄，我饿了。”
格但马上去厨房做了齐遇最爱吃的炒蛋，看着齐遇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自己做的所有吃的，他心里从没有这么开心过。
齐遇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儿，“走！师兄！该跟师父请安上课了？”
格但开心的笑了，“嗯！”
一切又和往常一样了。
可是格但并不知道，一切已经回不来了。
格但发现齐遇的画作越来越怪，一笔一画都散发着说不出来的邪气。而齐遇也越来越不爱说话，每天很早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隔几天还会出一趟门，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出去干什么也不说，和格但也越来越少沟通，和师父则是越来越多的争吵。
“齐遇！你在干什么！”格但大惊，四处张望，仿佛怕被师父看到。
“师兄，你看我这一幅变相图画得如何。”齐遇仍旧低头作画，打量着细节，“你不用慌张，师父出去了，说过几日有旧友要来，购置招待的东西去了。”
“师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格但着急道。
“什么？”齐遇抬头无辜地看着格但，手中却正握着英招！
“你偷拿英招作画就算了，但是你还画，画，画这幅变相图！？”格但指着齐遇所画之卷，“这地狱变相图师父只说让我们了解，并没有教我们画过一次，你我修行不够，容易被画中小鬼所惑！”
“你又怎知我会被画中小鬼所惑，而不是画中小鬼受我操作呢？”
“你在说什么？”格但看着眼前的齐遇，不由得感到害怕。
“师兄，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我要帮你吗？”
“我……我记得。”
“你信我吗？”齐遇盯着格但的眼睛。
“我当然相……相信……你。”格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这句话。
“那你跟我来！”齐遇兴奋道，“来，师兄。”说着便要带着格但去自己的房间。
格但无奈只能跟着齐遇，临走还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齐遇画好的地狱变相图……那画卷上手拿刑具的小鬼，左侧是引魂的黑白无常，右侧有审判的文武判官，而正中间坐着一位凶神恶煞的阎王，怒目注视着所有鬼怪。
格但和阎王对视的一瞬，仿佛自己就要被抓进画卷中一般，慌忙挪开了眼睛，额头上不由冒出一丝冷汗，“齐遇，先把英招放回去吧。师父万一回来你要挨罚的。”
齐遇边走边将英招一甩，格但赶紧接住，放回了原处。
等格但进屋，齐遇已经站到了他床铺一侧，只见齐遇拍了拍自己床头四下，又用脚踢了床底两下，旁边的墙竟露出了一个暗道！
这是什么时候有的？格但被眼前看到的场景震惊，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而齐遇一声不吭就走了进去，格但刚想说什么，便见他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格但咽了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走了进去。
暗道并不复杂也不长，只有十步左右，就来到了一间很小的卧室，里面就放了一张小床和一张占据半个房间大小的长画桌。齐遇从床铺底下翻出一个盒子，从中取出了一张画纸，摊开在画桌之上。
“师兄，你快来看看这画纸如何。”
格但上前，发现此画纸颜色比寻常画纸颜色稍重，触碰手感倒非常细腻，但是应该留墨不好，“不知此画纸是什么材质？”
“人皮。”
“啊？！”格但吓得连退数步。
“师兄，你可知此法名何？”
格但惊恐地看着齐遇，摇了摇头。
“此法名为‘画皮’，以人皮为纸，骨血为墨，耗自身精气，化天地之物。我在关外碰到一位朋友，是他将此法相授于我！我起初也和你现在这般，但是当我知晓其中奥妙，我突然领悟了！师兄！”齐遇兴奋道，“此法若与师父的兰叶描相结合，岂不是！岂不是！可重新绘人！重塑其身！师兄！我可以用此法，帮你重新绘出一张惊世容颜！让你不再受他人鄙夷之色！像大多数人一样，去外面真实的世界生活啊！”
“师弟……我以为你只是一时糊涂，被变相图迷惑，可你现在……我不需要改变什么样子！我也不稀罕外面的生活！我只想在这里和你一起好好侍奉师父，我们一起绘卷，我们一起饮酒畅谈！我只要有你们，我就满足了！”
“可我不愿这样……”齐遇冷漠道，“我受够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我永远画不过你，我拼了命的画，可我还是跟不上你，师父也只关心你，英招也只给你用……可明明我也很努力，师父却熟视无睹。”
“师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啊！你我都要相信师父，他只有我们两个弟子，对你我都是一样。”
“我知道师父对我好，但是我要的不是这样的好。我拜师是为了画画，是为了成为像他一样的绝世名家。我不甘只是他带出来的小徒弟，一个一事无成，在他老人家庇护下的小徒弟。我要的是世人的瞩目！师兄！你我都可和师父一样！受世人瞩目！而不是在这终其一生！”
“师弟，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和师父说，我也不知道你先前和师父争论是不是就是因为此事，但希望从今天起，你赶快放弃这个‘画皮法’，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再这么下去，我和师父都拉不回你了！我不需要改头换面！更不需要你为了我而变成这样！”格但说完，低下了头，发髻也随着脱落，头发四散披下，缓缓盖住了格但的脸……“我走了，这个暗室，你以后不要再进来了。”
齐遇默默注视着离开的格但，伸手摸着画桌上的人皮画纸，开始抽泣起来，“啪唧…啪唧…”几滴泪水滴落在画卷之上，一只只小鬼慢慢显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