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墨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声凄厉的笑声通过天井响彻夜空。随后一个黑影也从天井处窜出，只见那天井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欲出，“哗～”是一大股墨水！
天井如同泉眼一般，不断喷出墨水，在暗黄的月色下，像一朵在空中盛开的彼岸花。而那墨水在空中慢慢幻化成人形，不一会，一个身高三丈又三的巨人站在屋顶之上，头戴冕旒，双手捧笏，怒目而视，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阎罗王吗这是，看样子今天我应该能把地府里面当差的认个遍了。”云雀抚着额头，摇ji着脑袋。
云妄言等人本已追到附近，正在找寻具体位置，忽如其来的动静，吸引众人纷纷赶来。
“好事啊小麻雀。这你以后就熟门熟路了，去下面了也能谋个一官半职。或者直接顶了钟正南，反正你刚才已经把他头给拧下来了。”云落大笑。
“懒得理你……”云雀撇着嘴白了云落一眼。
另一边那巨型阎王迈着步子找寻着刚刚逃出的黑影，遇到挡道的院墙，便一脚踢毁，只见他单手拔起一院落中的老槐树，直接甩向远处，“轰！”随着一声巨响，烟尘处跑出先前和云落交战的巨人钟馗，挥着斩妖剑便劈向阎王的脖子，可那钟馗只有阎王一半大小，刚跳在空中，便被阎王一把抓住腿，狠狠地摔向了地面，阎王举起手中的笏，一击一击地砸向钟馗，没几下，钟馗便维持不了形状，变成了墨水，而那墨水并没有溜走，全部融入到了阎王身上，使那阎王的身躯又大了几分！
“八九……”一声冷峻之音划过。阎王脑袋一歪，身子便要倒下。
“小麻雀功夫愈发凌厉了啊。”云落用笛子拍着手掌赞道，一旁的云雀已无踪影。
“雀哥身体有恙，我去助阵，二哥您照顾绯衣姑娘。”云妄言说罢向云雀奔去。
“阿言这操心命……还是改不了。”云落笑了笑，扭头看向绯衣，“此情此景，要不在下奏一曲《小河桥》，姑娘与某合舞一首。”
……
阎王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了一个趔趄，但还是稳住了身子，只是脖子被斩断了一大半，脑袋半挂着摇摇欲坠，云雀见状继续发起攻击不给阎王喘息之机，而阎王已经发现了云雀，举起拳头狠狠地砸去，云雀往身侧一闪，一个纵跃，便跳上了阎王的手臂，又是一跃而起，来到了阎王断颈上方，气息一沉，使出千斤坠落下，踩向阎王的脑袋，欲将其与断颈分离。
而就在此时，那阎王断颈处竟爬出一堆手持朴刀的小鬼，攻向云雀来保护阎王。剑光闪过，小鬼纷纷消散，但阎王脖颈伤口却借机开始修复，迅速粘黏回了正常样子。云雀无奈只能退回，和阎王重新保持距离，以伺时机。
天井一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注视着阎王的战斗，此人正是格但，见他贪婪地吸吮了一口空气，重重地吐了出来，眼睛布满血丝。
“砰！”格但一愣，身子便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墙上，还没等他起身，又是一股力量，格但又飞向了另一侧墙壁，这回愣是砸开了一个墙洞。格但凝神一看，烟尘中，一个轻摇折扇的身影向自己慢慢走来，没错，正是云妄言。格但当然也认出了此人，大吼一声，双臂墨水覆满，一掌拍向影子，烟尘被掌风一路驱散，“啪”一声，格但一掌好像打在了什么东西上，但不是人的身子，是扇子，格但也不慌乱，那扇子已经粘上了自己的墨水，于是后跃一步，竟在扇子和自己手掌之间带出了一根由墨形成的绳子，而扇子上的墨也逐渐蔓延开来，要把扇子整个浸满。
见时机已到，格但把带有和折扇连接的手用力一扯，欲将扇子抢过，那云妄言也不挣扎，竟直接松手，任由手中折扇被格但抢去。
格但窃喜，左手便欲接过飞来的折扇。
“啪！”那折扇竟飞过了格但的手，重重地扇在了格但的脸上。
没等格但反应过来，只见折扇的墨水已经全部散去，一个身影接过折扇，抬手一掌，正中格但下颚，“嘎啦”仿佛骨头错位的声音，格但眼睛泛白，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格大师，您可识得城北那位书生，张思诚。”
格但怒目而视并不作答。
“那坚果铺的郑三娘？”
格但揉着自己的下颚。
“做南北特产生意的杜府家的千金。”
“喔，怪不得她一直喊着让我放他去见他爹爹，说能给我一大笔钱。”格但笑了笑。
云妄言一怔，但又好像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
“可是我堂堂一代绝世画师，会看得起这几个臭钱？！”格但哈哈大笑。
“也对，因为在你眼中只有超越师兄师父、拥有绝世无双的画技才是最重要的。推翻吴老的道，立自己的道。”云妄言冷冷说道。
“你在说什么？”格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你难道不想知道元是谁吗？，还是说你不愿意面对他是谁。”
格但听完此话已然藏不住心中的动摇，身子开始微微颤抖。
“齐遇，师父的丧期已满，你要是想离开这里，那你就去吧。我只是不想你误入歧途，师父也不想看你走那条路。”
“师兄，此道真就被世人所唾吗？”
“此道有悖人伦常理，怎可傍身！你我都是文士！怎可做屠户之举！甚至……甚至不如屠户……”
“但是，我是为了你，为了师父啊……”
“师弟……你，你要是为了我和师父，就应该听我们的。”
“额呵呵……你们根本不懂我……师兄你也是……你知道我去关外看到了什么吗？”齐遇转过身，扶着吴首之的棺椁，“师父，我看到了文道巅峰！我看到了我们站在了文道巅峰！世人都对我们膜拜敬仰！”
“你……哎……我当初就应该拦住你，或者和你同去……以至于你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是啊！我当初多么希望你能和我同去！可是你呢？你只在乎自己的样子！你自卑！你懦弱胆小！你觉得皮囊亏负了你！是不是格但！？”齐遇大吼道。
“你……你……”格但的身体开始颤抖。“你为何要说这种话……齐遇……你也一直觉得我……”
“是我觉得吗？是所有见过你样子的人都这么觉得！包括师父！”
“啊！…………”格但的大脑如同被抽空了一般，齐遇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觉得这些年是假的，从齐遇拜师认识他开始，不，从师父教他画画开始……一切仿佛都是假的，只不过现在慢慢被齐遇剥开，露出了鲜血淋漓的骨肉。
“格但……你是一名画师……你有着比我还要高的天赋……但是你却，你却只看到你自己的样子……”齐遇说着说着眼泪不自主地往下落。
格但无言他不懂几时开始，生活变得又如此暗淡无光，仿佛天空都被墨水染透，看不见光芒，只有无尽的黑格但沉重地叹了口气，仿佛身子也变得好重，好想和师父一起睡去，或许就不会这么艰难了。
格但的视线逐渐开始模糊，他隐约看到，齐遇缓缓抬起了头，满脸尽是泪痕，嘴巴在一张一合，但是他竟听不清任何话，下一秒，就被黑暗占据了所有视线。
再次感受到自己还算是活着，是因为钻心的疼痛，格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火辣辣的疼，努力地想让自己睁开眼睛，但却非常困难，因为他觉得动一下眼皮都会带来剧烈的疼痛。
“师兄，你醒了吗？”是齐遇的声音。
格但想张嘴回应，可是任何轻微的行动，都让自己疼的受不了，格但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助，他想让齐遇帮帮自己，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师兄，你是想坐起来吗？渴了吗？还是”还是齐遇关心的询问
“额呜呜～”格但用尽全力发出了几声哼哼，“师，师弟，我怎，怎么，了”
“师兄，我翻遍了师父的遗物，包括他的棺椁，都找不到英招，我印象里这几年都没有见过你们用英招，师父，把它放到哪里去了呀？你知道吗？师兄”
格但听到齐遇竟然开了吴首之的棺椁，一股气顶了上来，竟猛的坐起身，但是随后便是如蚂蚁噬骨般的疼痛，格但疼的发出阵阵哼唧声，仍努力慢慢睁开眼睛，他想知道，齐遇这个蠢货到底对师父做了什么造孽的事情！
眼前的事物逐渐开始清晰，格但还在慢慢适应，但能看到齐遇就坐在自己身旁的凳子上，拿着帕子在擦拭着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东西？好大一张，挂在架子上，好像非常熟悉对，是自己非常熟悉的东西，格但猜测着，眯着眼睛努力地分辨
这好像是个人对应该是个人，他为什么姿势这么奇怪，好像睡着了一般，就这么跟衣服一样挂着在那里
格但的视线终于清晰了，但是看清东西后他却产生了动摇我是产生幻觉了吗？为什么我看到了自己？！我为什么会以那么奇怪的神情被齐遇擦拭着脸庞？！
齐遇抬起手指了指一旁，格但顺着方向看了过去，是面镜子，但是，镜子里的人是谁？为什么浑身通红渗着血他为什么没有脸！他身上为什么没有皮！镜子里是什么怪物！
“啊啊啊啊啊！！！！”
格但扭过头，对，好像是这样的，齐遇擦拭着的，是自己的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