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相遇
“就快到了!前面!”
等要靠近钩吾楼时,众人才隐隐听见嘈杂纷乱的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云妄言问道。
“寻画夜路走多了,碰到百鬼夜行了。”云雀道。
“哦?哈哈哈哈哈哈!热闹热闹!有趣有趣!”云落大笑一声,便冲到了最前面。
“诶,二哥等我!”
“闹鬼咯!闹鬼咯!”路人远远地看着钩吾楼,但却都不敢靠近。
“这寻画肯定是把这栋楼造得太高了,打扰到了天上清修的神仙!所以才派小鬼们来捣乱的!”
“造孽造孽啊,我们要不要搬家啊!”
“哪有那么多神仙小鬼!肯定是哪个仇家干的!”
众人议论纷纷,忽见几个身影从眼前闪过,还没等看清,便分散消失在钩吾楼四周。
“哎,眼花了吗?好像看到有人进楼了……”
钩吾楼内,一片混乱。到处传来喊骂声以及打斗声,这还是寻画的地盘吗?太不可思议了,这就仿佛在朝阳殿卖菜杀猪般夸张。
“哎哟哟!阿言啊!你可算来了啊!”说话的正是莫厨子。只见他身后追着一个手持皮鞭,小孩般身高的小鬼,样子极其滑稽。莫厨子边喊边跑向刚进楼的云妄言一行人。
云雀见状,袖子一动,几支雀形镖从莫厨子身边飞过,扎在小鬼的面门,小鬼也摇晃倒地,化作一摊墨水。
“这也是墨带当风之法。”
“这又是谁干的?格但?元?还是齐遇?”云雀烦躁道。
众人都不知所以,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场景,楼内已经遍地都是刚刚追莫厨子一般的小鬼,只不过手中所持东西不尽相同,有的是鞭子,有的是烙铁,有的是刀,甚至还有端着一盆大锅的!拿着剪刀、锯子的!
“十八层地狱小鬼?”云妄言皱眉道。
“好家伙!我一觉醒来是来了阎王殿了吗?”莫厨子嚎着。
“地不地狱我不知道,我只晓得,这里是天子脚下,就算是阎王老子来了,乱闹事也得给我进去吃牢饭!”云雀说着就打算和带进来的执金吾卫一同上前阻止混乱。但却被云落拦下,“干嘛阿落?”
“你不想知道他们到底要干啥吗?”云落道。
“他们干啥?都要把钩吾楼拆了都!”云雀嚷道,但是他猛地一怔,仿佛也想到了什么。
“你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寻画不在已经不正常了,连绯衣都不在,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云妄言解释道。
“难道?他们已经被小鬼抓到下面去了!?”莫厨子慌得要死,“我就知道寻画这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看,阎王亲自派人抓他来了!”
“老莫…”云妄言哭笑不得。
“这匹小马倒是隐忍的很。”云落转着手中的笛子。
“啥?”云雀。
云妄言也疑惑地看着云落,“二哥是在说寻画吗?”
“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我们靠边儿站站,看看接下来到底能发生什么。”云落笑着便躲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别说,他那个庞大的体型,藏起来不让人发现还真挺有技术含量。云妄言拉着莫厨子也躲了起来,云雀让旁边的执金吾卫退出去待命,自己则也上了房檐柱子。
果然,那些小鬼看着数量多,但其实没啥破坏力,楼里已经有不少好汉开始替寻画路见不平,跟小鬼们打起来了,然小鬼们也不一拥而上,就这样靠数量和他们慢慢耗着。
但明眼人已经瞧见,有十几只小鬼已经悄咪咪地跑向了二楼,并在寻画的房间前停了下来,仿佛在打量寻画的房门,是进还是不进,难道寻画还在房间里睡觉?真冲着寻画去的呀!
只见一个小鬼猛的一窜,朝着寻画房间的门匾冲去,伸手便要取上面的英招!就在小鬼碰到英招的瞬间,无数根银针从牌匾四周射出,包括其余在观望的小鬼,瞬间都被扎成了马蜂窝,变成一摊墨水。
“好家伙,这货又换机关了。”云雀无语道。
没过一会,又窜出几只小鬼,这回也不装模作样了,直接就奔着英招去了,寒光一闪,几只小鬼被纷纷斩首……
……
众人看着
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死了上百只小鬼,英招旁的机关貌似终于用光了。
拿到英招后,楼内所有小鬼似乎受到命令般,簇拥着手持英招的小鬼,开始往楼外涌出。云妄言等人也动身跟上。
就这样一行人跟着小鬼们一直绕了几条大街,在一个深巷中,小鬼们挤作了一团,竟然慢慢揉成了一大块!众人见状也停下了脚步观望,只见手持英招的小鬼回头看了看云妄言等人一眼,嚎了一声,便又匆匆往巷子深处跑去,而剩余揉成一团的小鬼逐渐分成了两份,并慢慢变成了人形……
“一生见财”
“天下太平”
“这不是七爷和八爷吗?您二位也来上来逛逛啦!”莫厨子挤出笑容说着,腿忽地一软,一头就往后栽……云落、云妄言忙托住莫厨子。“哎哟哟…洒家是不是也要被带走了……我…我也没做啥缺德事儿啊,更别说杀人放火作奸犯科了。”
“我佛慈悲,众生平等,但凡杀生之罪,死后皆堕为饿鬼。”云落笑道,“莫厨子,你手中文武刀的杀业怕是不少哦!”
“我!”莫厨子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撅了过去……
“二哥你还吓他!老莫这人本来就胆子小……”云妄言拍了拍莫厨子,见毫无反应便把他放平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他在这里睡一觉也好,后面不知还有什么离奇之事等着呢。”云落咧着个大嘴。
云雀注意力全在眼前的黑白无常,完全没想搭理莫厨子。
见他手握规训,俯身叹道,“执皇恩金斩,卫圣道吾身。挡我者,湮灭之。”
那黑白无常手执脚镣手铐便欲上前,剑影掠过,巷子已被墨水染黑。
可那些从黑白无常身上散去的墨水,如有生命一般竟逆墙而上,四散流向了别处。云雀回头冲着云落、云妄言二人身后说道,“出来吧。还要跟多久?”
围墙上出现一红衣身影,正是绯衣。
“是寻画让你跟着的?”
“我跟着的是被抢去的英招,不是各位。主人让奴家找出幕后主使的所在地,回报之后再行处理。”绯衣冷漠道,“不然整日被这类人骚扰也不得安生。”
“怪不得任凭让其捣乱也不阻止,真就在钓鱼。”
“各位不也没出手,在楼内角落暗中观察吗?”绯衣回呛道。
“那我们快跟上去吧,不然跑远了。”云妄言赶紧打圆场。
这个夜晚,比平常要暗得多,天上的云好像要把月亮吞掉一般,不想让这个人间有一丝光亮。冷风吹过,树叶窸窸窣窣,墙边上摇曳的灯笼逐渐熄灭,这是一片荒废的屋宅群。跟主街上人来人往的街景完全是两幅不一样的画面。
暗室内,小鬼将英招放到了桌上,格但垂着两只滴着墨水的双手大口喘着粗气,仿佛极其疲惫。他贪婪地盯着英招,发出怪异的笑声,“呵呵呵!接下来,轮到你们上场了。”
格但环顾四周,铁栏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也都发出了些许动静。
还是那个女孩儿的声音,“求求你了,放我们走吧……”但声音又虚弱了许多。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眼睛和我的那么像,你要留下来帮我,怎么可以走呢……呃哈哈哈哈哈!”格但发狂笑道。“英招我拿到了,我不用再去扮演别人了。我会让师父在九泉之下为有我这个学生而高兴!为我超越他而高兴!为我能变得……天下无二而高兴!”格但的眼神也逐渐变得越发贪婪,仿佛要将整个世间囊入己身。
“格兄。”房间中不知哪里幽幽传来一个声音。
格但猛的转身,挥手便是一掌,但没有打中任何东西。
“格兄,你为何要对我出手啊?我是你的挚友呀。”说话的正是元,他已经站在了格但挥掌而过的地方。
“元……老弟。哈哈哈哈哈!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格但发狂般地叫道,“这段日子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的愚蠢!如一个憨货一般,各种听你的话,中你的激将法。”
“格兄何出此言。”元慢慢走近格但。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究竟是谁?”格但俯身恶狠狠的盯着元的眼睛。二人几乎贴脸而视,元浅浅一笑,抬起手搭在格但的肩膀。
“这些都是你准备的吗?”元也发现了四周被关押的人。
“怎么,你一个书生,不忍心,要救他们?”格但带着鄙夷之色。
元收回自己的手,绕过格但走向他背后的书案,竟然拾起英招端详起来,“不会啊,因为我也许也用得上他们。”
格但浑身竟然开始颤抖,他机械般的扭过头,发现自己的肩膀上,竟留下了刚刚元的手印!被墨水浸湿的手印!
格但眼神忽地变得惊恐,又是一记劈掌,直接往元的天灵盖招呼。
“呼!呼!呼!”格但喘着粗气,元竟将英招挡在自己的脑袋上方,而格但的手掌也停了下来。
“你!你……你不是元!”格但惊恐地说道。
“你就是格但?”一个长相秀气的小男孩抬头看着一个身材魁梧,埋着脑袋的人,“你长得好大只啊!但师父说你就比我大一岁。”
格但低头不语,摆弄手中的毛笔。
“我看了你画的钟馗!当时吓我一跳!我以为钟馗真的站在我面前!”小孩笑道,“你画画真厉害!以后我也要像你一样!也和师父一样!”
格但身子微微一颤,稍微抬了抬头,小心翼翼的瞟向小孩,那是一张非常可爱细嫩的脸,格但就这样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
“这就是你的样子啊!”
格但猛的一怔,立刻又把自己的脸藏了起来。
“你为什么老是用头发遮住自己?”小孩说着嘟起嘴冲他吹气,“你这样显得很邋遢,不像正经画师。”
“我……我长得确实不像……不像师父那样的……画师。”
“不,我是说你头发太长了。应该像我一样,绑起来!不然会挡着视线,不好落笔。”小孩边说边比划着自己的发髻。
“你不觉得我长得丑吗?”
“丑?和画画有关系吗?我觉得你的样子也没什么奇怪的啊?和我一样,和师父一样,都是一张嘴,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两只耳朵。”小孩扑闪着他的大眼睛望着格但。
格但怔怔地看着小孩,他想起以前和师父住在别的地方,那里有好多人,有好多好玩的,有好多好吃的,但是那里好像不欢迎自己,那些地方都充斥着刺耳的嘲笑声。
“你看那个人长得好怪哦!”
“听说他才七岁嘞!长得跟三十七的一样!”
“吴先生!这是您请来的护卫嘛?”
“吴先生您看我家孩子天分怎么样?他可乖可可爱了!定不会辱没您的名声!”
每一次,吴首之都会把手搭在格但的肩膀,“孩子你记住,这世间其实就和画卷一般,都是美好的,就如同你的人生一样,是需要你用自己的双手去描述。无论是村头憨憨的大黄牛,还是乐坊里面妩媚的歌姬,我们都会把他们完美的展现到自己的画中,哪怕他们在现实中各尽不同,但是在画里,在这世间,他们都是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美好存在。而我们自己的人生,就如同这画卷一般,是否精彩,全凭自己,无关他人。”
格但点了点头。但是年幼的他还是对外人充满着恐惧,回去之后还是害怕出门,害怕见人。他只知道没过多久,师父便带着他搬家了。搬到了一个见不到人的地方,那里看不到大黄牛,也看不到歌姬,那里只有潺潺的流水和徐徐的微风细柳,重要的是,那里听不到刺耳的笑声。格但觉得,这样才是美好的生活。他很开心。
那一天,师父领回了一个小男孩,他很活泼,也很好看。
格但却很害怕,躲在画室不敢出来,可他还是被小孩找了出来。
“师兄!以后我们就一起学画画啦!我会向你学习!但你不要瞧不起我嗷!我会赶上你的!”
格但听得有点不好意思,“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齐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