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画中人
来人正是元,“格兄,洛阳云家的麻烦,我们还是能避就避吧。”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哪有什么公平可言!洛阳云家!钩吾楼!一丘之貉罢了!我们普通人心中所期求的,就只能靠我们自己的双手去获取!没有权势可以帮衬!只能靠自己!”格但说罢伸手指向云妄言,墨汁从他的手指上“啪叽啪叽”地落在地上,“英招,我定会取走。”
云妄言听罢无奈地摇了摇头。
格但转身便走向楼外,元也随后而出,转身的时候,眼神又默默的瞟了楼上英招一眼,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云妄言猛地一怔!这丝笑容,竟让他有看画中人的感觉,心中的不安感也随之而出。
格但,画圣吴首之的大弟子,前几日拿了画绝的称号。
元,江湖上没怎么听到过这人,但和格但关系貌似很好,据说写得一手好字,自比于羲之先生,可是书绝的结果出来,他并没有挑战成功。
这二人和画皮失踪案是否有什么联系呢?
“格但我先前已经找过,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云雀道。
“那他身边的元呢?”云妄言道。
“那个书生?他不是书者吗,丹青他”
“格但的画作题字你有注意到吗?”
“唔有看过,哎,字迹如兰叶拂风,飘若浮云,是一手好字,和他这个五大三粗的身形以及暴躁的性格确实挺有反差的。”
“画师和书者本就同源。像他们这类顶尖文士,虽只终一道,但他道亦存。雀哥,你有看过元画画吗?”
“你怀疑元!”
“我觉得他的神情和画卷中的人有几分相似。到达如此境界的画者,已能将自己入画。”
“照你这么说,昨日夜晚我在杜府”
杜府后院,一个黑影贴墙而走,就在黑影打算靠向杜家小姐闺房时,“刷刷刷”几道钩索从树丛中飞出,黑影一惊,双手一抻,钩索纷纷落地。
同一时间,院中埋伏的执金吾卫一涌而出,攻向黑影。但那黑影身法已起,竟在围攻中丝毫不落下风,“噌!”不出几回合,黑影便抓住空档一跃而起,跳向屋檐,可还没等他双脚站稳,一道寒光闪过,黑影连忙后仰,便见一柄利刃贴面而过,黑影只能顺势落回原地,被执金吾卫团团围住。
黑影瞥向屋顶,只见月光下,云雀手持一柄短剑,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恭候多时。”云雀如猎鹰般盯着黑影,仿佛连他的呼吸都要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中。
“呵呵呵呵呵。已在咫尺之间,但你能奈我何。”黑影幽幽地说道,缓缓抬起头。兜帽中的脸慢慢在月光洒落下清晰起来
“这!”众人大惊。
云雀也瞪着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那黑影兜帽下竟是一团黑雾!根本不是一张脸!不,是只有一双眼睛,在月光的照亮下,只有一双无比冰冷的眼睛!
云雀提剑指向黑影,神情变得漠然,二人对视之间,云雀猛地一跃,冲向了黑影。
“哗啦啦~”云雀挥剑愣在黑影站立的地方,漫天的墨水泼在了众人身上,随之落下的还有一幅画卷。执金吾卫们纷纷四处张望,在远处的围墙上,黑影站立上方,侧着脸看了眼云雀,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云雀拾起画卷缓缓起身,擦了擦脸上的墨汁,看向黑影消失的方向,缓缓吐出四个字,“墨带当风。”
“那个黑影的身形肯定不是格但。”云雀肯定道。
“易容呢?”云妄言刚说完就好像反应过来什么,“忘了你说用规训差点击中他。那这样确实是他自身的身型。”
“如此一想,那黑影的身型和元是差不多。那墨带当风……”
“我记得吴先生有两个学生。”
“还一个一年前病逝了。”
“哦?”云妄言笑了笑。
“难道?!”云雀拍了拍脑门,在执金吾卫的调查情报文书里翻找起来,“有了!”
云雀拿出一个小本,翻开浏览:
画圣吴首之……先后收有两弟子,二人皆为当世俊才,故尽授衣钵但忧其身,虑其心,因样不可述,貌亦难言,恐世人不知其技…
‘然貌不合神相离,为师之忧,望互相扶持,除心魔,正大道……
画人画骨,知人知心……
师不能尽成,吾之过,只愿二人能延吾道’。
“吴首之这两个弟子没有几个人见过,从这份调查资料及吴先生自己的手记中可以发现格但应该就是其中一个,‘样不可述,貌亦难言’这句是说长得不好看吧?”云雀道。
“我突然记起一件事。”云妄言若有所思。
“啥?快说。”
“二哥很早之前路过仟阳,并拜访了吴先生,而且见到了他的两个徒弟。”
院内,小妄言坐在石阶上,听着云落讲述着这一年的游历趣事。
“立秋那天,我到了仟阳,忽然想起画圣吴老就在当地,我带着阳澄湖的大螃蟹和好酒前去拜访,顺道也想再看看他老人家的画艺有没有再次精进,还有兰叶描这一神技若在你眼前施展作画,那是非常震撼!百看不厌!”
“那二哥和吴先生认识吗?这样的大师是不是不会轻易见客呀。”
“我是你二哥啊!你二哥是谁?五湖四海皆亲朋,天下谁人……不识君!不过这个吴先生确实有点怪,不怎么见人哈哈哈哈哈哈!我当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在他当时的破草庐前足足等了三天!那个小老头,脾气怪的很,不喜欢见生人。”
“名家可能都不喜欢被打扰。”
云落弯身伸手,掐着云妄言的小脸笑道,“那倒也不完全是,好像是为了一个人,一个长得跟阿言一样可爱好看的乖孩子呢,他是吴老的学生。”
“那他画画是不是也很厉害啊?”
“他的画技如其人一般细腻入微,有吴老之风骨;但他还有另一个弟子,容貌如小鬼一般,画技也如其人,恐不能成吴师大道。”说罢还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哦?那阿言也想去学画画,可以吗?”
“要是把你送过去给他当学生,吴老不得乐死噢!”
“你咋不早说?”云雀无语道。
“你知道的,二哥这人说话向来不靠谱,他讲故事的话怎能成为推证。若不是和你刚才说的有几分相似,我也不会说。”
“阿落这家伙确实不太正经。”
“但是二哥看人一直很准。按他的意思,两个徒弟,一个长得好看清秀,画技和为人也如吴老一般;还有一个长相如同地狱小鬼,心思不正,画技也恐成偏门旁道,有悖吴老之道。”
“那如此分析,格但应该就是吴首之临终前担忧的那个学生。他这几日在钩吾楼内所表现对英招的执念也不像是吴先生教出来的弟子。吴先生去世之时,希望两个弟子以后能互相照应,帮助执念一方除去心魔,同步正道。但是二人一直不合,老师去世之后,二人便背道相驰,而去年,其中一名弟子——齐遇病逝了。不久,格但便开始在江湖上露面,渐渐起了名声。”
“然后那夜黑影所使亦是墨带当风之法。”
“这世间断不可能再有其人会用此技。此人很有可能就是‘死去’的齐遇装扮而成。那时我用规训迎面击去,但他脸庞被黑雾包裹,即便易容被破,我也观察不出。”
“他为何要做这失踪案呢?”
“如若真是齐遇,他既不用真容示人,定是在谋划什么。潜伏在格但身边,那么去年他‘病逝’的事情也定有蹊跷。”
“能想到的解释:他一人为凶,吴老病逝之后,二人矛盾激增,格但心魔逐渐占据心绪,害了同门的齐遇,对外则宣称病逝,但齐遇没死,可能身受重伤无法报仇,于是改头换面,重新潜伏在格但身边,伺机行动,这失踪案是他计划中的一环;或者此案就是齐遇与格但二人同凶,从一年前就开始规划,病逝就是二人的幌子,一明一暗,好互相掩护行动。”
“也或许是齐遇自己诈死,瞒过了格但,再潜伏其旁,做着不可告人的事。不管哪个,这个元,都要先去抓来问问。见面一探便知。”云雀说罢便欲起身布置。
“让我和你一同前往吧。”
“师父让我照顾好你,你在这待着就好。”
“你的功夫太过刚猛,直来直去,可能应付不了。”
“哎……你这一说……”
“好了,一同去吧。你都在了,我怎会有事。”
“行,那到时候能不出手尽量都交给我。”
“好的雀哥。”
桌子上放着的是云雀和黑影交手所拾到的画卷,画中人是一位容貌秀丽的女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似如此天真烂漫,然而她的眼睛却透着一丝丝凉意和古怪。
云妄言收起了折扇,君如玉已成血色,看着画卷中的女子,“我们马上就带你们回家。”
“走吧。”云雀冷冷地看了眼画中女子,“这不是他们。”
云雀想起黑影那一双与画卷一模一样的双眼,心中暗自决定,此一去,定要水落石出。
“求求你!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想家!我想我的父亲!呜呜呜呜~~求求你了!”
还是那一间幽暗的房间,墙壁四周挂满了画卷,而仔细一看,画卷之下是一道道铁栏围住的小房间,每一间铁栏房都有一个人,都在颤抖着身子呻吟着。
房子中间那高大的黑影喃喃自语:“马上就成了,等我拿到英招,我就可以重生了!”房顶中间是一个天窗,今天竟然漏进一缕月光,刚好照到了黑影的头上,杂乱的络腮胡,泛黄的牙齿,粗糙的皮肤,脸上还有几颗黄豆般大小的黑斑,他咧着嘴做着僵硬的笑容,可是脸上却已被泪水浸湿,“我好讨厌现在的自己。”
格但幽幽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