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画皮（二）
“这么巧！阿言！在这也能碰到你！”云雀惊道。
“哈哈哈哈哈，这个，父亲应该有和你说吧。”云妄言倒是看破了云雀的演技。
“呃唔哈哈哈，师父他老人家，就是担心你，让我顺道来看看。”云雀挠了挠头。
江湖人都知道云先忧除了自己云家的孩子外，只收了两个关门弟子。
像云起身边的“云涧七色”那一年多的修炼，云先忧对外也只是宣称指教了一下而已，并不说是弟子。
可是天下人都知道的那两位关门弟子，其实也只有云雀一人，另一个徒弟从来没人见过他的样子，只听说也是个和云妄言一般大的男孩儿，背着一把非常漂亮的剑，而且剑从不离身。
而云雀，大家所知的就是“洛水一役”结束后，云先忧从洛水边抱回来的，有人说他是“洛河八十一杰”其中一位英雄的后代，也有人说它只是云先忧从路边捡回来的普通弃婴。
云雀从小一直跟在云先忧身边，品性正直，不阿，并且还习得一身好武艺。十七岁那年，便擒住了大盗飞嵩，被京都神捕游四方相中，据说管云先忧讨了小半年，云先忧才答应让云雀试着跟学游四方一年，如若云雀自己不喜欢，那就回家。
可云雀不到半载便习得了游四方的所有缉拿探案之法，天赋之高令人大为震惊，游四方不久也放心隐居，让云雀代替了自己的位置，而云雀也不负众望，获圣上欢心，得领了大内侍卫总统领的职位，可谓是年少有为。
云家，则当之无愧成为了朝内外最大的势力，宫内，云家大姐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在朝，云后欢身居高位，年轻朝臣多半又都是门下桃李，长孙云起重兵在握，掌管边境大权，入门弟子云雀负责宫内安防，都城治安，可以说整个都城的精锐兵力大部分都在他的手中。
在江湖，云先忧的声望更是无人能及，云落和云妄言也都是江湖中人见人夸的青年才俊，云家算的上是满门豪杰。
这个时代，可以说就是云家的时代。
“老莫，我看寻画今天应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了，而且心情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就不去烦他了。要不一起去听听这个案子？”云妄言摇着扇子。
“诶！这感情好，有你帮我，这件案子肯定事半功倍。”云雀笑道。
“我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回去睡觉去了。”老莫摆了摆手，往自己房间走去。
“好，那我们改日约。雀哥，咱们上去吧。”
“走 。”
三人来到屋内，杜老爷坐下定了定神，“杜某自幼走南闯北，吃了半辈子的苦才到今天，手中小有点财力，老天可怜我，给了我这么个听话可爱的闺女，我也一直把她当作宝贝捧在手心里。前段时间，咱们这边听说有年轻的少男少女被恶鬼掳走，生死不明，我知道这件事也特意嘱咐了孩子，让她尽量少出门，待在家里，我自己呢也在宅子里安排了两倍的人手盯着，但结果，就在五日前的晚上，丫鬟突然跟我说，小姐不见了！！我着急忙慌过去，发现院子里的家丁都在那里，丫鬟进屋看之前都不知道小姐已经不在了！这，这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一个大活人，肯定只有那个‘恶鬼’能做到！但我杜某要是真信鬼神之说的话，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我想着肯定是江湖上的哪号人干得，只是无奈自己在这方面真的没什么人脉，所以想到了钩吾楼，想找寻画帮忙，他应该哪行哪道都有人脉，但是无论我怎么找他，他都闭门不见，我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据我所知，这些少男少女不仅年纪小，而且都是非常俊美秀丽之人。”云雀道，“那个赵无正，你是怎么找到的，他武艺也高强，你怎么不让他帮你找女儿。”
“他是说看到我招人的告示，自己找来的，我也想过让他帮我找女儿，但是他说他不知道，而且他也有自己的事情，也要去趟钩吾楼，所以顺便跟我一起。这个人，到底是谁？我看寻楼主好像对他”
“他啊，恶人，我的重点观察对象之一哈哈哈哈，苏州好地方啊，这趟该找的人全聚在一起了。”
云妄言白了云雀一眼，云雀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阿言不一样不一样。”
“这个赵无正手上也沾染了很多人的鲜血，巧的是，他也和近期的案子类似，只找容貌秀丽的年轻人下手，杀人毁容。”云妄言道。
“啊！那他！”杜老板大惊。
“不过他近几年算蛮安分的，没有犯过案子应该，是吧？”云妄言看向云雀。
“嗯，这几年蛮老实的，也听不到他的风声，不然早安排他了。”云雀道，“最近是有消息说看到他在苏州附近出没，我也才赶来看看能不能碰上把他带回去。”
“所以你到底为了谁来苏州？”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不重要！”云雀，“那我要赶紧找下寻画了，别把这个赵无正搞死了，他可是有重大嫌疑。”云雀说罢起身欲走，“杜老板你先回府，我晚些时候再来府上拜访，看下杜小姐的闺房，看看能查到什么痕迹。”
“好！好！有劳云大人了。”
“你说这个寻画，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这个是妨碍公务！”云雀抱怨道。
“其实我觉得赵无正道嫌疑是有，但真正凶手应该不是他。”
“怎么说？”
“其一是手法，赵无正以前作案杀人毁容，简单粗暴，这次案子到现在为止也只是失踪，并没有发现被害人的尸体；其二，动机，赵无正杀人是因为自身练功导致自己容貌变形，嫉妒仇恨健全且长得好看的男人，是为了泄愤，没听过他之前害过女人；其三，我觉得是最重要的，他惹了寻画之后，你盯的又这么紧，他已经不敢再犯人命案子了；最后还有个时间，我相信你们的眼线应该不会出错吧，以赵无正在你们眼中的关注度和武功，如若早在苏州这一带行凶，你应该早就收到风声了吧。不会这会才好巧不巧的过来。”
“哈哈哈哈！分析的好！阿言还是聪明啊。”
“别打趣了，快说说你怎么想的。”云妄言无语道。
“不知道啊！我现在也没有头绪，刚刚那个杜老板在，为了稳住他就这么说了，况且他自身也是有嫌疑的，我就随便说了下赵无正。感觉还是要先走访下，现场是最能看出蛛丝马迹的地方！无论凶手手法多隐秘，武功多高强，只要他来过现场，就会留下相应的痕迹。只不过是发现的难易程度罢了。”
“那？云神捕，咱们走一趟吧。”
“走。苏州城内如若包括杜老爷家的话，那应该有三户，我们从北到南挨个去。”云雀道。
这是一户穷困人家的木屋，在苏州城的边缘，云妄言和云雀辗转询问了好几户人家才打探到，张思诚，一个柔弱的书生，本打算明年去搏一搏功名，为了自己，为了年事已高的双亲。谁料到一月前便无端失踪了，至今未归，父母成日在家以泪洗面，本想着儿子能学业有成，完成自己的抱负，结果现在却音信全无。
云雀二人说明了来意，便在张思诚睡觉的屋内查询线索。
“思诚他每日都会早起晨读，唯独那一天早晨，窗户也没打开，也没有读书声，起初我和孩子的娘以为只是睡个懒觉，结果到了午时还是没有动静，推门一看，屋内空无一人。”张老父道。
“他经常去的地方和朋友家呢？”云雀道
“常去的地方就是学舍，上个月学舍开始修缮，所以失踪前的那几日都是在家功课。朋友嘛应该是没有的，孩子日子过的苦，一心只想求学改变家境和完成自己的抱负，所以平时少有和别人交流。至于仇家那就更没有了，思诚他性格很会忍耐，也不惹事，不可能惹到什么人。”
“这些都是张思诚的书稿和画稿吗？”云妄言道。
“没错。这些都是。我和孩子娘也不懂。”
云妄言拿起几张稿纸看了看点了点头，“文章挺好的，如若能去京都一试，倒是能有所作为。”
“真的吗？”张老父颤抖的说，“孩子真的非常用功的在读书，就是为了考取功名的那一天。”
“要是令郎能平安无事，我倒是能推荐一下。”云妄言笑道。
“多谢！多谢公子！”张老父连忙下跪
“快起老伯！使不得！”云妄言慌忙去扶。
云雀看着这一幕竟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但突然眉头一皱，目光锁定在了云妄言手中的扇子上！准确的说，是扇坠，那块玉，君如玉！而云妄言也感觉有些异样，猛地抬起手，君如玉还在众人面前摇晃，但是，包括张老父都开始惊讶，这块晶莹透亮的美玉竟然开始微微泛红！并且玉的四周能轻微的看见红色的气流在缠绕着！
是血气！
云雀终于记起了这细微不能再细微却又无比熟悉的味道，他从一开始进入这个房间就感觉到一股熟悉感，也许是多年的查案经验带来的第六感，也许是常年接触的东西，云雀总感觉这个房间有着很熟悉但是又说不上来的感觉！
而看到君如玉的样子并且四周逐渐清晰的血气，云雀终于知道这感觉是什么了！是血！
云雀开始四处张望起来，慢慢目光落在了刚刚被云妄言翻找过的画稿上。云妄言也察觉到了云雀的异样，看向了自己手旁的画稿。
云雀在画稿中翻找了一番，双手停留在了一幅卷起的画卷上。云妄言也注意到了那幅画卷，脸上的表情也逐渐严肃。
云雀拿起画稿闻了闻，眼神逐渐凌厉，看了云妄言一眼，便打开了画卷，画上是一个非常俊俏的男子，一笔一墨勾勒的非常生动，仿佛活人一般！
“啊！思诚！”张老父冲着画卷中的男子喊道。
“这就是张思诚？”云雀问道
“没错，这画中人就是我的孩子思诚，一模一样！这，就是我的儿子！”
“这幅画怎么来的您知道吗，应该不是您儿子自己画的吧？”云雀道
“这我还真不知道了，我夫妇二人也不懂这些，只知道儿子平时会作画，画些花花草草什么的，我们也看不出好坏。有时候他也会拿自己写的画的东西出去，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自己画的。“
“那老伯，这幅画我们要带走。”云雀道
“好，没关系，大人您拿走就是了。”
“那今天就叨扰了，令郎若是有消息我会来通知您的。”
“谢谢大人！有劳您了。”
“张伯，这里是这幅画的钱，您收着吧。”云妄言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您拿去当铺变卖，好好过日子。”
“这，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张老父感激道
“云公子出手阔绰哦。”云雀道
“我更想还他一个儿子，一个辛苦养大带着全家期望的儿子。”云妄言黯然道
“这幅画你应该也察觉到了。我对这方面接触比较多所以比你更加灵敏。”
“唔。这幅画，画纸为人皮，水墨掺着人血。”
“不过凶手也加工过，也导致了这幅画卷乍看与普通画作无异，即便行家看，没接触过这种东西，也可能也是觉得是特殊的纸张和特殊的水墨罢了。”
“这个凶手”云妄言皱眉道。
“不过现在也不能断定这张人皮画卷就是失踪的张思诚的尸身，还得接着查。”云雀道
“走吧，去下一户人家。”云妄言朝着城内走去。
“呵呵呵呵呵呵呵，我将是最完美的名士。马上就要成功了，我马上就要成功了！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黑暗中一个黑影伏案狂笑，他的整个身子都随着笑声颤动着，“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这里仿佛是一个房间，但又不像房间，因为它太过于阴冷潮湿，它不见阳光，不见生气，屋内的一切，包括空气都令人窒息。
犹如炼狱中的牢房一般，这里只会关押着深渊的恶鬼，或者是那些可怜受尽折磨的冤魂。
黑影攀附在房间的墙壁上，逐渐变大，“啪嗒！啪嗒！”两滴水滴落在黑影起身的桌案上，案角竖着一根小蜡烛，隐约照耀着桌案，豁然一见！一张惊恐的人脸出现的案上！仿佛挣扎着要从这里出去！但是他做不到，因为他只是一张脸而已，而且是一张画卷中的人脸。
“你想要出来吗？”黑影冲着人脸念叨，“你想要出来吗？呜呜呜呜~”黑影突然抽泣起来，“啪嗒嗒嗒！啪嗒啪嗒！”一连串的水滴落在画卷上，黑影原来在哭，他的泪珠一滴滴地落在画卷中的人脸上，落在画中人的眼睛里，落在画中人的鼻子上，落在画中人的张开的嘴巴里
&34;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哈哈哈哈~“黑影又开始狂笑，笑声逐渐变响，他的身体也开始随着笑声颤抖起来！“你出不去！你出不去！”
画中人脸上的泪滴突然泛红！！变成了血液般的鲜红色！画中人的眼中！鼻子！口中！都流出了鲜艳的血水！画中惊恐的人脸仿佛看见死亡一般，逐渐变成了一张绝望的人脸，而那还不是对死亡的绝望！仿佛是对生的绝望！
“你们都出不去！！！哈哈哈哈哈哈！！！！”黑影狂笑不止。
房间内的墙壁四周都挂着画卷！画卷上都是一张张流着血，充满绝望的人脸！
钩吾楼七楼的“探”字房内，云妄言和云雀围着书桌思量着，书桌上铺着两幅画卷，而两幅画卷都栩栩如生的描绘着两个人，张思诚以及另外一个失踪的女子。
“只有杜老爷家里没有找到他闺女的自画像，也没有人皮画纸之类的东西，一切都很正常。”云雀喃喃道。“而先前失踪的张思诚和另一位姑娘，都在他们的家中找到了各自的自画像。而且都是以人皮为纸，血肉为墨作成。”
云妄言默默不语。手中的扇子抵着下巴，对着桌子上的画卷思索着。
“你不怕这块玉被血气浸满啊。”云雀对着他的扇坠嘟囔道，“咱俩都搁着盯着这两张画半个多时辰了。”
“不会。”云妄言心不在焉。
“你说这个寻画也是，用什么玉不好，非要用这块能引人血的鬼玉来做这天下第一公子的象征品。还给它取名字叫君如玉，到底是君子如玉还是玉如君子，再说，哪个君子吸血啊，有毛病。”云雀皱着眉头看着君如玉。
“你这个想不通问题就扯东扯西的毛病也不是很奇怪吗，也不知道游大人怎么就没改掉你这个习惯。”云妄言还是盯着画卷一动不动。
“我这是让自己打结的思绪放松一下，想想别的再回来想案情没准就，“叭”！一下解开思绪了。诶！这个时候要是那小子在就好咯。”云雀后仰着，颠着椅子晃悠起来。
“呵呵。”云妄言居然转过头看向了云雀，并且带着一抹笑容，很阳光，很温暖，“再跟他打一架？”
“对！打着打着没准就和上次一样，思绪就顺了！案子也破了。哈哈哈哈！”云雀见云妄言重新有了笑容，自己神情也轻松了许多。
云雀转头看向窗外，一阵清风吹过，拂过院内的梧桐，枝梢上的鸟雀被这突然的动静惊扰到了空中，从窗口掠过，飞向了高空，“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