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仅见，月下伶仃亡魂
于是，黑色的剑飞舞着命中了男人的头部。
开玩笑吧？
不可能命中的，为什么会……
我愣住了，刹住冲刺的脚步。
他没有试图挡住？
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
不，他试图抵挡，但在那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至少是伤得暂时无法行动了。
我看到碗口粗细的木桩捅在男人的胸膛中央，另一端是他死死掐着举起的少女。就像是被孩童穿在草茎上的两只蚂蚱。
一声闷响，男人和少女颓然倒地。
“……拔……出……”
少女斜躺在草地上，呻吟着，从口中吐出如墨汁般的液体。
于是我冲过去，拔出剑，尽全力将木桩，或者说木棍，从中间斩断，然后用力从她的身体里面把木棍拔了出来。
少女痛得缩成一团。她被刺穿的地方是胃部和肝脏，和那个中年男人不一样，不是胸腔或者头部，就不会立即死亡……大概？
至少她现在还有知觉。而且还能说出话来。
“……手……我的……手……”
我原本以为是我的手，但她明确说了是她的手。
我张望了一下，从旁边捡起断掉的那两只手臂，却一时间不知所措。
“肚子……按……子……”
吐字已经不清晰了，也就是说她快要昏厥过去了。
还来得及！一定要来得及！
我把她的断臂按在她的伤口上。
少女的脸一下子放松下来。
她慢慢闭上眼睛。
来不及了。
……可恶……
就在这时候，她腹部的伤口开始蠕动，血肉和骨骼般的东西一瞬间涌进拳头大的缺口里面，变成了光滑细腻的皮肤。
“……这是什么……”
少女随即睁开了眼睛。
“……接下来是胳膊……”
她大概是没事了。
我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于是她的双手也很快接上了。
她支起身，活动了一下双臂，开始咳嗽。
我急忙去拍她的背，帮她把气管里面的血块排干净。
“差不多了……”她这么说着，瘫倒在草地上，“虽然预计到他能抵抗住神经毒素，没想到那么快，而且能靠声音击发暗灵术……”
“你就是那个飘渺吗？”我也放松了下来。
虽然这个家伙很奇怪，但她差点死掉的事实还是给了我一点冲击，现在精神处在紧绷之后的突然放松状态。
于是我这才想起来那个男人对她的称呼。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
“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那个公然和七芒教教徒开战的星神使徒飘渺是个小孩……是个少女。”
“你找死是不是。”她好像挺敏锐的，以后说话要注意。
“你要跟这种家伙干架，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桃姐说你的临场发挥能力很强，相对的，战术规划方面奇差无比。”
师父真的说了奇差无比吗？有点伤心。
我不否认就是了。
刚刚唯一有时间思考的那一刻，也就是那个男人反击的前后，我却彻底慌乱了。
“至少要说一声要打架啊。”但我还是有资格抱怨两句的。
“跟你说了拔剑，是你自己反应慢了。”她哼了一声。
好好好，我的问题。
“他是为了赏金来杀你的吗？”
“不止是。”
“你还干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离谱事情？”
“……这个就别管了。”
不管也行，但是有一件事必须问清楚。
“你的暗灵术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她。
“怎么解释呢……是倒转时间的暗灵术。”飘渺自顾自想了一会儿，对我说道，“比如，让弩倒转时间的话，就是让它回到发射之前的状态，但是已经射出去的箭不在倒转范围内是不会收回的；而让身体时间倒转的话，就变成类似治愈的效果了。”
这是什么攻守兼备万用暗灵术。
再看看我的发疯罗盘。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不是太大了？
……等等哈。
倒转时间？
“……那岂不是说，刚刚那根木头……之前真的……”
“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因为贯穿身体的武器可以理解为身体的一部分，勉强可以不用手就能回溯……”飘渺用两只手支起身子，仰起头面对夜空回忆起来，“我在出发之前，就做了各种各样的准备，不仅仅是这个，手上，胳膊上，肩膀上，腿上脚上都有。嘛，今天下午你的那把剑大概也能用，但是刚刚有点太远了，不能赌……”
她在说她自己戳进胸口的我的那把剑吧。
“你是不是有点疯……”一想到那种贯穿身体的疼痛，我就感到一阵窒息。
“都是必要的。”飘渺又躺倒下去，低声说道，“无论如何，我还不能死……绝对……不能……”
我能感觉到她的语气里面透着一股执念，尽管不知道具体内容，但我能明白这件事对她来讲非常重要。
恐怕和七芒教作对，公然摧毁王都大教堂那件事，原因也是在此吧。
不过，我就不奉陪了。
执念是能让人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付出生命的东西。
对这种事物，我向来避之不及。
“那么，就告一段落了？看来我得回师父那里一趟，怎么能由着你胡来……”我起身，准备去找自己刚刚丢下的行李。
“告一段落？开什么玩笑？我都说了这次只是把尾巴切了而已吧？谁准你到处乱跑的？不许走！”
……不是吧？
“我可不想把大半辈子都搭在别人的事情上。”我叹息着把想法简洁明了地对她说明。然后我直接无视她那威胁抑或恳求的言语，离开此处去取掉落的行李。
行囊依然在原位。我收好剑，清点完毕，背上行囊，习惯性地拿出罗盘。
指针没有乱转，稳稳地指向一个方向。
说实话，我有点开心。
我的目标回来了。
我跟着罗盘指示的方向前进，又回到了那片空地。
指针没有乱转，稳稳地指向那个少女。
……我低声骂了一句，在那个捂着自己嘴巴咯咯地窃喜的少女面前坐下。
“现在怎么办？”飘渺问我。
“你对我的罗盘做了什么？”我没好气地质问她。
“我没做什么。你自己的暗灵术，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所以现在你打算做什么？”
“要么你跟着我，要么我带着你。”飘渺耸耸肩。
“这不是没区别吗？”
“有啊，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我叹了口气。
“如果我现在离开呢？”
“那你就准备一辈子看着自己的暗灵术锁定在我身上吧。”
真是毫不留情的威胁。
但是我还是选择了嘴硬。
“我不打算做暗灵术的奴隶。”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那就做好被夺走暗灵术的准备吧。”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刚刚那一句话出口的时候，面前的银发少女看起来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是认真的。
“……暗灵术可以被夺取吗？”
“可以啊。”飘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根玻璃笔。
她伸平手掌，一沓羊皮纸出现在她的手上。
“面前这个名叫尘见的男人的生日。”她如此说道。玻璃笔从她的手中浮起，落在羊皮纸上，用不知从哪里来的墨水在纸上写下一段文字。那个日期是我的生日。
“尘见暗灵术的历史。”
“十三岁生日的夜晚觉醒导引的暗灵术，在逃亡的旅途中认识到导引的暗灵术的部分力量……”玻璃笔毫不迟疑地写了下去。
飘渺说了声停，把玻璃笔抓了起来，塞进怀中。
“这是史官的使徒的暗灵术。”她指了指那一沓羊皮纸上面的文字，“夺取之后被附着在笔上面。”
“那那个使徒……”
“不知道，大概死掉了吧。”她的语气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管是对夺取暗灵术，还是那个使徒的性命，都秉持蛮不在乎的态度。
如果我拒绝的话，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把我的暗灵术夺走，然后杀我灭口。
并且我明白自己打不过她。她的暗灵术太过异常了，光是那把不知道一次能射出多少支箭矢的手弩就能置我于死地，更不用说她随时都能复原自己的伤口。
从这个角度看的话，她现在还打算留我一条性命，不直接收拾掉我，已经算是很大的慈悲了。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我都没有更多的选择。
“好吧。”我无奈地答应了她，“我会做你的向导。”
飘渺看起来很开心，尽管实际上她只是微微挑了挑嘴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