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有的人是椭圆形抛物线
年会结束，南河收到文宗的微信，说约着一起去唱歌。她立刻就问，“他会来吗？”
文宗不用问就知道她问的是谁，“会来，晚一点。”
南河坐在包厢的角落安静的喝了很多酒，等陈赟到的时候，她已经喝的差不多了。但仍然强装镇定，陈赟跟所有人打了招呼，最后看着她说，“南河，好久不见。”
她笑笑，“好久不见。”
南河并未发觉自己眼光复杂的跟随着陈赟，看他跟其他人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她突然有说不完的委屈和难过，继续猛灌自己。再后来，不知道怎么，大家都多了，她不记得具体和陈赟是因为什么吵了起来，她只记得自己，她对他说，“我要你跪下。”
时隔多年，南河也不是很理解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说这句话。或许对当时的她来说，彼时的陈赟确实太优秀了，优秀到南河心生嫉妒却别无他法。陈赟好像只长腿猫，而自己，好像是只短腿布偶，总是被长腿猫按着脑袋，无论她如何魔法攻击，陈赟好像都是不为所动不说，甚至偶尔会露出她很可爱忍不住逗弄一下的表情，而她总是为此抓狂。
而让南河更加抓狂的是，自己会在被逗弄的时候感觉很开心。她怀疑自己和陈赟陷入了病态的关系中，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ktv了。
年会闹剧以后，南河安分了一段时间。她强迫自己不要联系陈赟，可是总会在一些时刻，忍不住想起他。
比如被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下属背刺，或者是公司架构再次调整，给她配了一个会在面前尿尿的老板，这种时候，沮丧的南河总会想问问陈赟，如果是他来面对这些问题，会如何处理。
陈赟很仗义，他从未在这样的时刻消失。虽然彼时，他好不容易辛苦做起来的外派业务，又被高层调整给别人，自己不得不去开发新业务。但他依然，在南河崩溃的时刻，给了她一丝指引和安慰。实在是难以接受新老板的南河，跟他吐槽了两个小时以后，他开始疲惫，“聊完了吗？俩小时了。”
南河又哭又笑，仿佛感受到他的宠溺和偏爱，“陈赟，我一定会成长到可以和你比肩的模样，你好好等着。”
陈赟好像被威胁了，懒得搭理她。
“陈赟你好好看着，我一定可以的。”
陈赟无奈，“好好好，看看看。”
南河心满意足，“嗯，陈赟晚安～”
“晚安”
后来南河决定辞职，她从心底接受所有人都回不去了这个事实，包括陈赟。从很早开始，她和陈赟就不是上级和下属关系了，她也清楚的知道，她和陈赟能做个远远注视的朋友就很好。
她回上海总部办手续的当天，陈赟说请她吃饭，难得的，便利店买了两瓶低度数的酒，让她挑。曾经一度，陈赟是拒绝跟南河喝酒的，他的原话是，南河酒品不好，喝了酒会发疯。他说这话的时候，南河眼睛里的光忽闪了一下，她很难向他表达清楚为什么她喜欢喝了酒以后的世界，她也无法向他表达决裂了的家人，断绝关系的朋友，和试图自杀却想死不能死的自己。所以她沉默的接受了这个评语，并且决定和陈赟每个月的wip约饭必须放在晚上。
这一次，是以前他们都在上海的时候同事聚餐的日料屋老地方，不同的是吃的是散伙饭，南河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是要走的人了，甚至那天出门，她刻意没穿上班的职业装，而是日常的常服。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酒喝的差不多的时候，南河开口，“我其实，喜欢过你一段时间。”
陈赟丝毫没有惊讶，但反应很快，“是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南河喝口酒，长叹一口气，认真回想，“非说什么时候动心的话，大概是进公司不久的某个夜晚，我和小朋友在加班，你应酬喝了酒回公司，突然凑过来看她电脑屏幕问她在做什么，我刚好侧过头看见你的一瞬间。”
陈赟似乎了然，没有再追问下去。
南河后来想，或许成年人的体面就是这样吧。吃完饭，一路溜达到家附近，陈赟说，“大老远深圳跑回来离职，礼物都没带一个吗？”
南河眨眨眼睛，“我在客户那里拆盲盒，拆了一百个，拆出来一个最特别的彩虹色，趁你结账放你包里了。”
陈赟翻了一下包，半天没着落，问南河，“不会弄丢了吧？”
“不会吧，会在日料屋吗？”
陈赟沿着原路往回找，南河有点内疚，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告诉他，那个彩虹色的盲盒真的是给他拆的，也确实拆了一百个，但价格其实不高，感觉应该用心给他准备个离别礼物的。
陈赟一路跟她找了回去，想着找合适的话口再告诉他，一看他的认真样儿，觉得好像有点多余。看她欲言又止的跟在后面，找了一个来回的陈赟试探的问，“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啊？”
“你不会骗我说放包里，结果没放包里，骗我跟你这么找吧？”
南河无语住了，“说什么呢？我怎么会！”
陈赟找了一个来回也无语了，又翻了一遍书包，看实在没有就作罢，“算了，我打车回家了。”
南河怔住，她其实很想拥抱一下陈赟，可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所以就那么看着陈赟上车走了。
那以后，南河偶尔会听到陈赟的消息，他离职了，他去创业开新公司了，甚至偶尔陈赟也会跟她的新公司谈一谈合作，但都没有特别合适的契机。更多的，还是南河偶尔发疯，会忍不住给他发微信，看着满屏自己发的消息，有时候南河会突然生气，把他们的对话框删除，甚至删掉陈赟的好友，再加回来，周而复始。
而这一切，陈赟偶尔会知道，但不重要，他也不是非常在乎。毕竟对他来说，南河只是一个曾经想追随他的下属。
很多年后，南河才在一场心理咨询中理解，两个人相遇，如果认知能力和思维方式存在非常明显的差异，那两个人的相遇轨迹会是一条抛物线。简而言之，就是认知层次水平更高的一方，会因为短暂的好奇或者被吸引，而靠近另一方。但是当这种吸引力和好奇不足以持续的时候，主动靠近的一方便会离开。因为认知差造成的影响力减弱，会加速这个过程。
南河恍然明白，她和陈赟，没有机会再做朋友了。能做个遥遥观望的人，已然很好了。